秦風不是故意打壓百裏朽的“積極性”,實在是百裏朽的主張之瘋狂,就算是他也不免覺得有些異想天開——先不說齊國戰力底蘊不弱,光是仙迎修士就有四位,要是海晏河清宗來個運動戰,宗門戰力全部避入銀海之中,難道他們還要驅策軍隊進入銀海追剿不成?光是海獸獸潮他們就抵擋不住!況且你百裏朽又代表不了百裏家……
“誰說我代表不了?”百裏朽拔出魂焰寒刀插在面前,頓時身形被一圈黑色火焰環繞其中,“百裏家的意願我來疏通,其餘五家的談判也由我來做,你隻需要出席即可。這沒什麽難度吧?”
秦風沉默不語,眉頭緊皺,顯然是有些猶豫不決——明明還是元丹修士的時候,其行動力要比現在高出不少,可成就仙迎修爲後,行事作風反而瞻前顧後起來,也許這就是高度不同,視界不同的緣故吧。
“這的确沒有什麽難度,但是随你出席,豈不就是在表明我的态度?即便你想借我之勢威逼其餘五家,但這是戰争!他們又怎會輕易退讓,對你言聽計從?”秦風對百裏朽的計劃還是持否定的态度,畢竟戰争不是兒戲,這種非生産性質的行動隻會給黎民百姓帶去災難。
其實秦風不是不想找百裏離算賬,那個女人最後可無情無義的太絕了,還有那個封澤明,鬼知道會研究出來什麽讓天下大亂的玩意兒。
不知不覺間,四周已寂靜無聲,就連盛開的花朵都垂下頭去,仿佛不願聽見百裏朽跟秦風的這場對話,而在此時此刻,他倆就是在讨論是否要将世界陷入水火的話題,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如同群魔亂舞。
“秦風,莫非你忘了,秦晴是怎麽死的了嗎?”爲了說服秦風,百裏朽已經不講任何仁義道德,直接将秦風心頭最痛的那塊傷疤揭開,“戰争,意味着毀滅與死亡。虞山的妖修,又有多少認同你‘虞主’的地位呢?你難道就不想替秦晴報仇?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們?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要費盡心思替他們考慮往後的幸福生活?”
秦風再次沉默了,兩隻手緊握成拳,周身的其實凝練成一陣罡風,連發絲都開始随風起舞——很顯然,百裏朽的話戳中了心頭要害。
趁熱打鐵的道理,百裏朽從小就知道,不過那時候他是被灌輸的“趁你病要你命”的思想,不過究其本質都差不多——而像現在這種秦風正處于搖擺不定的狀态,已經比之前完全拒絕他的情況要好很多了,所以他需要做的,就是打消秦風所有的顧慮,叫他明白“戰争并非衆叛親離、怨聲載道之路,而是人心所向、衆志成城之途。”
“秦風,你看,這是什麽?”百裏朽将自己的乾坤袋摔在石桌之上,手指連點六下,六塊小鳥模樣的水晶便從裏面蹦了出來。
秦風瞟了一眼,不明白百裏朽到底想做什麽,不過這東西是什麽他還是認得出來的:“不就是‘青鳥銜钰’嗎?這東西我虞山也有。”
秦風沒有誇口,虞山的确是有“青鳥銜钰”,且數量還不少,至于“青鳥銜钰”的作用,可以将其理解爲凡界用來傳遞信箋的信鴿,隻不過“青鳥銜钰”是修行者配置的,本質上還是一種聯絡工具。
“既然你認得,那問題就簡單多了。”百裏朽不懷好意一笑,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當着秦風的面,将自己要說的話一一傳入青鳥銜钰之中,“百裏家主,這裏是百裏朽,經确認,百裏離已叛族歸齊,我與虞主乃死裏逃生而歸。我提議,傾全族之力,發動對齊國,對海晏河清宗的複仇之戰,以清掃門戶!附,虞主意見與某一緻。”
“等等!我還沒有……!”秦風話還沒有說完,百裏朽已經将青鳥銜钰放了出去,青色的水晶小鳥振翅高飛,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野之中——秦風不由得感到有些手腳發涼,事态發展太快,已漸漸脫離了控制,“百裏朽,你的刀口究竟指向誰?是百裏離,還是封澤明?”
百裏朽沒有接話,而是從乾坤袋中拿出兩壇烈酒,也沒有用什麽酒器,抱起酒壇就往嘴裏灌,秦風就算沒喝,也能聞到那辛辣的酒味。
“秦風,你知道爲何衛六家内鬥這麽嚴重,衛國的國力還能和周國、晉國平起平坐嗎?”百裏朽噴着酒氣,瞪着血紅的雙眸望向秦風,“那是因爲一旦有戰事發生,衛六家就會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沒有誰會想中途離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衛國的威名,是打出來的!”
秦風默然,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三足酒爵,可是想了一想,最後還是将三足酒爵放了回去,重新拿出了一個樸實無華的白底酒碗。
秦風沒有百裏朽那麽好的酒量,所以沒有抱着酒壇直接豪飲,而是将酒倒進酒碗,半碗半碗的喝,相比之下,顯得略有些小氣。
對修行者來說,隻要有修爲護體,便不會因爲酒勁而變的意識不清,換句話說,也就是不會醉。隻是如此一來爲什麽要喝酒呢?喝酒都不會醉,那還不如去喝水!對酒坊來說,修士飲酒,就是在砸招牌。
所以一般情況下,修士都會自己釀酒,雖然釀出的酒質量參差不齊,不過總歸是聊勝于無。當然,不會喝酒的修士自然是體會不到的。
時間過去的很慢,恍惚間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秦風心事重重,依然是無法下定決心,一壇酒隻喝了一半,而百裏朽已經在吃第二壇了。不過該來的總歸會來,待到月明星稀,青鳥銜钰還是回來了,百裏朽吃盡了壇中殘酒,秦風則是放下了手中端着不知多久的酒碗……
“這裏是百裏家家主百裏惡,經核實,百裏離确已叛族,且在齊境内積極組織武裝力量,意圖犯我邊境。”百裏惡的聲音自水晶青鳥口中傳出,盡管有些不真實,但威嚴十足,“綜上,同意百裏朽對齊宣戰之戰略,家族将以最快速度調整至戰時布署,具體戰術安排擇日詳議。附,以上軍事機密需共享與其餘五家;命,百裏朽爲督戰欽使。”
話及此處,百裏家的态度已經非常鮮明了——秦風怎麽也想不到,不過是在言談飲酒之間,竟然就這麽敲定了國與國之間的戰事,而且百裏家還特意“核實”過了,到底怎麽核實的?百裏朽還被任命爲“督戰欽使”,百裏家這是完全将自己放在了領軍者的地位!
“這沒有什麽好稀奇的,我百裏家,本就是衛國‘掌兵’一門,大小戰事其餘五家悉遵從之。”百裏朽倒是沒有秦風這般意外,仿佛這個結果早在他意料之中——隻見百裏朽五指張開,每一指都點在青鳥銜钰的頭上,“雖然時間有些晚了,不過我不喜歡事情變得拖拖拉拉,既然你仍不能下定決心,就讓你看看其餘五家的态度吧。”
秦風的确是有些發懵……盡管他已滿手血腥,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參加國戰級别的戰前統議,百裏朽在他眼中仿佛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通告衛家,本尊乃督戰欽使百裏朽,已摘虞主,百裏家主首肯,将于近期内對齊國宣戰,作戰會議擇期召開,收到請回複。重複一遍,本尊乃督戰欽使百裏朽,已摘虞主,百裏家主首肯,将于近期内對齊國宣戰,作戰會議擇期召開,收到請回複。”
“通告鄭家,本尊乃督戰欽使百裏朽,已摘虞主,百裏家主首肯,将于近期内對齊國宣戰,作戰會議擇期召開,收到請回複。重複一遍……”
“通告錢家,本尊乃督戰欽使百裏朽,已摘虞主,百裏家主首肯,将于近期内對齊國宣戰,作戰會議擇期召開,收到請回複。重複一遍……”
“通告李家,本尊乃督戰欽使百裏朽,已摘虞主,百裏家主首肯,将于近期内對齊國宣戰,作戰會議擇期召開,收到請回複。重複一遍……”
“通告林家,本尊乃督戰欽使百裏朽,已摘虞主,百裏家主首肯,将于近期内對齊國宣戰,作戰會議擇期召開,收到請回複。重複一遍……”
百裏朽就這樣,将五隻青鳥銜钰傳入了差不多的内容,随即五隻青鳥分别飛往了不同的方向——一夜無言,百裏朽跟秦風一邊繼續喝酒,一邊就這麽等到旭日東升,五隻青鳥終于陸續飛回到石桌之上。
“衛家,同意宣戰……”
“鄭家,再議……”
“錢家,同意宣戰……”
“李家,同意宣戰……”
“林家,再議……”
事已至此,百裏朽以實際行動向秦風證明,衛六家之中,隻有鄭、林兩家表示需要再議,其他四家都是當即同意宣戰。
百裏朽對這個結果沒有什麽不滿,在他看來,六家同意乃是遲早之事,于是他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壇容量非常多的烈酒,“哐當”一聲放在秦風面前,俯身低語:“虞主,接下來該怎麽做,你清楚了吧?”
秦風靜默兩息,而後猛然擡頭,将這整壇烈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