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正如秦風猜測的那樣,由于百裏朽在與海獸戰鬥的過程中負了傷,而海獸的獸血又極具感染性,所以百裏朽是有可能異變的。
隻是秦風沒想到的是,百裏朽既有元丹巅峰修爲,又将噬親鬼吞爲己用,然而不僅沒有扛住海獸獸血的侵蝕,反而這麽快就開始了魚化,而且挑的時間點實在太差——如此一來,秦風等于是腹背受敵!
“你這死蠢!百裏朽,你清醒一點!”秦風一邊補強日冕護罩,一邊對其進行苦口婆心的勸說,“我們馬上就可以到達定海通天柱了!你難道想以這個樣子去見你的姑媽麽?待我們回到衛虞之後,你又要怎麽娶媳婦兒?我就不信衛楓那丫頭會喜歡一條猙獰兇惡的魚!”
說一千道一萬,秦風這番話總結起來就隻有一個原因——女人。
在百裏離和衛楓之間,秦風當然是支持百裏朽與衛楓好上的,雖然對百裏離有些抱歉,但是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她與百裏朽都是不可能的。不過除了這個原因之外,秦風之所以這麽苦口婆心地勸誡,還在于他真的不想對百裏朽出手,就算百裏朽“處心積慮”地想要殺死他,他也不願意真的做那個梨園子弟唱詞中的“孤家寡人”。
許是秦風的勸說起了一點作用,百裏朽的魚化現象居然有開始漸漸消退,隻是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
“剛剛……我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蚯蚓……”臉龐有些溫熱,百裏朽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隻是指尖傳來的觸感與眼前所見的景象,他卻再熟悉不過,“血?這是……我的血?”
此刻映入百裏朽眼簾的,并非殷紅的鮮血,而是如墨的黑水。
與尋常人修,或者說一般的妖修不同,自從吞噬了噬親鬼的分身之後,百裏朽的身體就産生了不大不小的變化,首先要說的,便是他體内流淌的再不是以前熟悉的鮮血,而是一種惡心的黑水。
這些黑水并不會對百裏朽産生任何負面影響,既不會影響情緒思維,也不會影響修煉進程。除此之外,秦風還能從那以後還能自由地控制魂火,是故久而久之,百裏朽也沒有對這黑水有多少成見。
可現在不同,百裏朽從臉上切切實實摸到了黑水,而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的頭部是沒有受到任何攻擊的,那這黑水又是如何跑到自己臉上去的?且從這溫度和濕度來看,顯然是剛剛流出體外!
“秦風!我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啊!”百裏朽的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一種難以抑制的倉皇之感如同洪水猛獸,正在迅速吞噬他的理智!畢竟這黑水一般的血液全天下就隻有他一人所有,秦風再怎麽無聊,也不會無緣無故往他的臉上潑血,再加上剛剛意識不受控住般地沉淪了一會兒,使得百裏朽确信這其中一定是事出有因!
“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方才你已經長出了魚鰓,你要是還有一點身爲人類的尊嚴,就與這周圍的敵人同歸于盡吧。至于百裏離和衛楓,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們的。”秦風心亂如麻,并沒有回答百裏朽的問題,如上這種說詞,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秦風,你……!”“吵死了!給我閉嘴!不然用屎給你堵上!”
百裏朽見秦風并沒有回應的意思,于是還想再問,可秦風一記近乎咆哮的怒吼,直接就讓他閉上了嘴,腦袋瓜子裏面嗡嗡直響。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風的怒吼吓到了前來圍殺他們的東川炎,秦風剛剛吼完百裏朽,忽然發現日冕護罩上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
秦風定睛看去,原來是那些飛插而來的魚叉居然正一大把一大把的掉進海中,仿佛斷掉了操縱者的控制,而那些沒有掉下去的則是争先恐後立馬回防,似乎晚走一步,就會萬劫不複一般。
秦風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畢竟他方才正身處絕對的劣勢,敵方暴風驟雨般的進攻顯然是不想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而從事實情況來看,秦風意圖帶着百裏朽一同突圍的确是有些異想天開,事态之危急,已經差不多快将他逼上窮途末路的絕境!
可就是在這樣的戰機之下,敵人卻放棄了繼續追擊之勢——以秦風多年且豐富的鬥戰經驗,已經魚叉表現出的異狀來看,應該是敵軍那邊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岔子!以緻于不得不優先保護己方的安全,連圍殺他與百裏朽這件事都被排到了次要位置。
“援軍應該是不會有的……難道是敵陣被海獸給偷襲了?”秦風尋思了一會兒,望着那些漂浮在海面上之上已經失去靈性的魚叉,怕是有不少敵軍已死于非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真是天助我也!直此良機,趕緊趁着夜色脫離戰圈,重整旗鼓才是首要!”
于是乎秦風毫無留戀,轉身就想離開此地,可當他招呼上百裏朽正準備選個方向撤退之時,面前卻忽然亮起了兩盞熔金色的巨燈!
秦風走不動道了,不過這倒不是因爲看見了什麽有趣的東西而想停下來駐足觀察,秦風之所以邁不動道,是因爲他有生以來,怕了。
熔金色的巨燈并不是真正的油燈,而是某種巨大生物的瞳孔!結合所處的地域,八成的可能性乃是一隻海獸!這隻海獸之巨大,光是這閃耀着熔金色光輝的瞳孔,都快要和秦風的身形差不多大小。如此想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之下,究竟又藏有什麽龐然大物呢?
秦風攥緊了百裏朽的手腕,生怕他會在如此威壓之下作出什麽過激的舉動,可事實卻是自從看到這對熔金色巨瞳的一瞬間,百裏朽便失去了意識,隻是靠着求生的本能沒有停止修爲的運轉而已。換句話說,秦風拉着他逃命可以,但想指望他貢獻什麽戰力,便是再無可能。
“冷靜!冷靜下來,秦風!你還有弟子,你還有朋友,你還有‘戀人’……你現在是仙迎修士,你一定可以活着逃出去!”秦風心中不斷這樣告誡自己,已經跟下暗示差不了多少,可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未知的海獸就在自己面前,散溢出的氣息即便是他都止不住地膽戰心驚!要是直接被一口吞了還好,可眼下這種“身爲盤中餐”的狀況,讓他無時無刻不感覺到有一股“貓捉老鼠”般的視線在盯着他看。
沒錯!強如秦風,此刻也淪爲了海獸唾手可得的食物——在強弱對比明顯的狀況下,弱勢一方的任何舉動都可以被認爲是一種反抗行爲,以緻于随時都會召來滅頂之災!是故秦風一動不動,連靈識都沒有散出去探察,而是打算以不變應萬變,因爲逃脫的機會,隻有一次。
半個時辰過去……一個時辰過去……三個時辰過去,秦風就跟個木樁子似的動也不動,直到夜色退去,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這是海獸,還是怪物?”就在這時,被秦風攥住的百裏朽竟然醒了過來,而在看見面前巨獸的刹那,情不自禁地發出了由衷的感歎。
出現在他倆面前的,乃是一頭虛空漂浮的怪獸!說是魚卻又不像,隻見六條肉鳍輕輕扇動,每一條都比虞山最粗壯的樹木大上十倍不止;尖銳的鋸齒裸露在外,每一根都一把驚世駭俗的鍘刀。
嘴邊延伸出的一對巨螯毫無骨質之感,完全就是幾十根攻城錘綁在一起的殺器;頭部壯得跟一座小山包似的,圓滾的背部向上豎起兩扇肉翼,似乎還有一些黯紅的毛發遮蓋其上。
而秦風與百裏朽所處的位置,剛好就在海獸的鼻翼下端,靠近瞳孔的地方,毫不誇張的說,阻擋在他倆面前的就是一座魚形态的山巒堡壘!簡直可以說是零距離接觸,連巨獸的呼吸都能貼身感受。
“哞——!”似乎是被百裏朽發出的聲音所驚擾,亦或許是終于玩膩了“你不動、我不動”的遊戲,海獸張開巨口,發出蠻牛即将沖撞的交響,隻不過這響音聽起來可不是一頭蠻牛,而是成百上千頭蠻牛齊聲吼叫的巨響。
随着這聲恐怖巨響的發出,海獸肉翼之上的那些毛發也随之震顫起來,隻是這次響徹在秦風與百裏朽耳邊的,就不是什麽類似野獸的吼叫,而是一片好似人類痛苦呼号的慘叫。
秦風隻擡頭看了一眼,然後立馬收回目光,催動修爲,準備拉着百裏朽跑路——那哪裏是什麽毛發?分明是一具具被魚叉插在肉翼之上,還未完全死透,渾身鮮血淋漓的海晏河清宗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