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貓,一條爬蟲,也敢嚣張?”說不上到底是誰更嚣張,秦風此刻依舊是背對百裏朽,任憑蛟龍猛虎欺身而近,隻是不知何時,流光長劍已被他握在手中,“風雲際會,龍争虎鬥,自古如是。”
流光長劍劍身閃爍,也不見秦風如何揮舞,便被其重新收回腰間,仿佛隻是爲了顯示一下存在而已,至于貢獻了多少戰力……隻見沖殺而來的百裏朽忽地停在原地,不管他如何掙紮反抗,修爲都如同石沉大海,無法給他提供任何反饋——至于黑炎幻化的蛟龍猛虎,則宛如發現誰才是一生之敵似的,竟脫離百裏朽的控制,于半空中自顧自地厮殺起來,對近在咫尺的秦風熟視無睹!
“七分真三分假——怎麽?這就是你的全部實力?迎仙圓滿修爲,不過如此。”秦風此刻終于轉過身來,瞟了瞟百裏朽手中的魂刀,表情一片淡然,就跟之前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似的,“還是說你擔心我接不下你的十成刀勢,所以選擇故意放水?”
“要殺便殺,要剮便剮,我百裏朽要是皺一皺眉頭,下輩子就姓‘衛’!”百裏朽自知此戰輸的一塌糊塗,可仍舊不肯低下高貴的頭顱,隻是其内心最真實的情感,已經在這場戰鬥中被秦風完全洞悉。
沒錯——以百裏朽的巅峰之意和修爲境界,是完全可以将魂焰木刀實化的,然而卻在中途停滞不前,這很難想象是百裏朽後勁不足。
所以說,百裏朽中道而廢的根本原因,其實并非是實力不濟,而是他的道心在這次的事件中,出現了微不可察的裂痕!而這,也是秦風此番約戰的最主要目的,并不是一時興起,或者要替秦晴報仇……
“人死不能複生,與其将秦晴身亡的原因歸咎于百裏朽私放衛君,還不如說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趟衛法與衛君的這趟渾水。”
秦風看起來或許正因秦晴的死亡而失去理智,可實際上卻是門兒清,不會無端遷怒他人——他隻是心頭有些重,還有些累……
不過饒是秦風如此明理,他也并非什麽聖賢君子——他就是想看看,作爲此次事件中重要一環的百裏朽,究竟心中是如何想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約戰百裏朽,秦風亦如願以償地窺探到了他的道心——若百裏朽當真不受任何影響,以十成十的狀态迎戰于他,那麽秦風即便不會無端遷怒,也不會給他什麽好果子吃!廢去其半身修爲之類的,“心狠手辣”的秦風也并不是做不出來。
隻是現在看來,秦晴的死還是給百裏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雖然彼時的百裏朽并未察覺,可通過這場鬥法,秦風還是明白,百裏朽并非無情無義之人。盡管以前就看出了這一點,不過現在卻更加确定。
“秦風你回來!你究竟是什麽意思!”看着秦風一邊搖頭歎息,一邊漸行漸遠,百裏朽可還不知道秦風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現在不殺我,你将來一定會後悔的!你松開我,秦風!你真是婦人之仁!”
耳畔傳來百裏朽喋喋不休的叫罵,秦風卻突然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畢竟秦晴、東川業走了,衛度也離開了,衛法和南山菊還在虞母洞養傷,百裏朽對他“恨之入骨”,昭漫也不待見他……
“這就是梨園子弟唱的‘孤家寡人’嗎?可是我既非戲子,亦非君王,又何來感傷此情此景的資格?”秦風一步步走向虞山,行至五十步時突然一怔,猶如醍醐灌頂般言到,“差點忘了,我還是虞主……”
秦風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若有所思地離開了,隻留下百裏朽一個人在原地——百裏朽盡管罵不絕口,可由于秦風已經不在此處,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恢複行動自由。可是,該怎麽做呢?
百裏朽一再嘗試引動修爲,可不管是巅峰之意還是真元靈力,丹田紫府始終都是死水一片,任憑他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濟于事。
随着時間逐漸過去,一直待到月明星稀,支撐術法的靈力消耗殆盡,蛟龍猛虎終于消停下來——也就在這時,百裏朽才感覺到禁锢自己的那股緊縛之感終于消失!久未活動的手腳早已酸麻不堪,修爲的運轉也沒有辦法即刻恢複,于是百裏朽就這樣倒在地上痙攣起來。
“流光劍……秦風……”面對不聽自己使喚的手腳,百裏朽有那麽一瞬間直想砍了它們——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想想,百裏朽并沒有真的那麽做,他隻是恨的咬牙切齒,既有對秦風,也有對自己,“修行者的術法神通,究其本質,乃是将天地靈力與體内真元結合在一起,然後發出體外傷敵。這個過程中,二者契合度越高,破壞力也就越大!而術法神通越是接近‘道法自然’的程度,便越能突破招式本身的限制,應戰對敵時也就能以一己之身,成就一軍之威……”
随着身體機能和體内修爲的逐漸恢複,百裏朽的腦子也越來越靈活,不由自主地思考起秦風的施法方式——隻是越琢磨,百裏朽便越覺得匪夷所思,因爲秦風的戰鬥風格,幾乎就是“道法自然”的模闆!
“因勢利導,蛇打七寸;借坡下驢,言必有中。”百裏朽慢慢地從地上爬起,同時默默總結秦風迄今爲止表現出來的戰鬥姿态。
如果說以“偏執之意”入巅峰的百裏朽算是在修行方面有所建樹,那麽以“本我之意”入巅峰的秦風就是活脫脫的戰鬥天才!别的不說,這種從撲朔迷離,甚至是一團亂麻的戰局中找到最簡單,同時也是最關鍵切入點的本事,百裏朽自問自己是做不到的。
大道至簡!從這裏就可以看出百裏朽與秦風的修行之路其實相距甚遠——秦風着重于“解決”問題,乃是對症下藥;百裏朽則不習慣于尋找答案,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将整個問題直接“毀掉”!
因爲“破壞”總比“建設”要來得輕松,所以就算百裏朽的修爲境界與秦風持平甚至略有超過,可修道底蘊的高低就擺在那裏,除非秦風身受重傷或者甘願赴死,否則窮其一生,自己也絕非是其對手!
想明白這點的百裏朽不免有些消沉,因爲不管是從個人的角度,還是所修功法的角度,秦風都是他必須擊敗,甚至擊殺的一個人物。可今日一戰下來,秦風不僅占盡上風,而且還是在背後空門大開的情況下與之交戰,就算秦風沒有那個意思,可對百裏朽的道心還是産生了不小的影響,更别說還有秦晴被害身亡的前因存在。
時間逐漸過去,百裏朽已經完全恢複了對身體的掌控,可他隻是百般寥落、五味雜陳地望了不遠處的虞山一眼,随即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離開了——也不知道二人下次把酒言歡,會是在什麽時候。
而除了百裏朽這邊,還有一個人的心态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秦風畢竟是從登基大典後的慶宴上離席的,所以衛度對他意見很大。
隻是對于現在的秦風來說,誰對他有意見他都無所謂,要是來挑事就三兩下打回家去,要是胡攪蠻纏那便直接殺了——秦風現在正在做的事,乃是沿着百裏朽故事裏的路線逆向尋找,以期能找到一些秦晴的遺骨聊作相思,如果有可能,再将東川業的屍體找到,然後把他倆合于一墳,至于埋葬的地點,便選在秦晴的洞府吧……
秦風不眠不休地在虞山找了七天七夜,可以說将整個虞山都找遍了,卻也隻找到一些秦晴破碎的衣布,以及一些類似于人身火化的灰燼——這也難怪,秦晴是直接自爆的,或許還有一些炸裂的衣物可尋,但東川業是被衛君用黑炎活活燒死的,所以要找到遺物就非常困難。
“晴兒,你咋就這麽走了?也不和哥提前說一聲……”秦風一邊将露天花園裏的泥土鏟開,一邊對秦晴訴說着最後的話語——隻不過此刻的“秦晴”,是和東川業一起,躺在骨灰盒裏的,“咱也不去算什麽吉時吉穴,畢竟虞山是我們的家,人傑地靈之所在,葬在哪裏都是好的。你說哥說的對麽?你不說話,哥就當你同意了……”
墓穴挖好後,秦風将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捧起來,神色有些怒意,然而頃刻間便也釋然:“東川業啊東川業,活着的時候你不能保護好我妹妹,現在死了,便在陰間繼續陪在他身邊吧——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故鄉,但是身爲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不也應該好生忏悔一番麽?我想秦晴,倒是挺願意死後都跟你在一起的。”
一語言罷,秦風将骨灰盒放進墓穴中,而後再深深地看上兩眼,随即揚起土鏟,就這樣立了一個夫妻合葬墓。
彼時的秦風,已經有十日未曾合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