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秦風卻很郁悶——數月之前,哪怕他和百裏離分兵行動,也沒有在第一時間找到百裏朽,而最令他感到吃驚的,乃是一座山頭莫名其妙地就被毀了!且從現場殘留的戰鬥痕迹來看,應該是進行了一場迎仙修士之間的慘烈鬥法。這不禁讓秦風感到一陣頭大。
因爲此時此刻,秦風已經自封爲“虞主”,虞母洞的那群老妖怪也默認了他這個地位。可既然身爲虞主,秦風不僅沒有在第一時間保護虞山生靈,反而放任别人在自己家門口打架,這實屬失職!
這還不算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别人打架,居然二話不說,将虞山的山門說拆就給拆了!這跟踢場有什麽區别?等于是騎在某人臉上“啪啪啪”掌掴!到底是不給虞主面子,還是不把整個虞山放在眼裏?
一段時間之後,秦風還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百裏朽便找上門來,直言此事就是他幹的——秦風當時那個神情,就跟生吞了三隻癞蛤蟆一樣難看!甚至有一種“果然是你”的感慨油然而生。
身爲虞主,于公,秦風得将百裏朽立刻綁起來,即使不就地正法,再怎麽也要吊在樹上抽個九千九百九十九辯以儆效尤;可于私,秦風并不想把百裏朽揍的幾個月下不了床。畢竟衛法重傷難愈,指不定何時才能恢複,這要是連百裏朽也歇菜了,那他可找誰吃酒閑聊去?
于是秦風隻打算小懲大誡,意思意思就得了——不過百裏朽顯然并不喜歡秦風的做法,他更希望秦風把他往死裏揍,然後他再反殺。
于是百裏朽一上來就用一把詭異的魂焰木刀給秦風來了一下。
當然,這一刀并沒有砍實,被秦風用流光長劍給擋了下來,可饒是如此,秦風也是煩的不行——因爲這意味着百裏朽再次擁有了和他平等對話的實力,而毫無疑問的,百裏朽一定會有事沒事就找他打架。
“我曾馬不停蹄地尋你,你就是這麽對待朋友的?”秦風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堅持走能不打就不打的方針路線,“不久之後就是衛仁的百日祭……你那是什麽表情?我知道你不想去,但是我得把衛度接過來,他現在還小,留在衛府對他沒什麽好處。”
“留在虞山就對他有好處了?”百裏朽将魂焰木刀收起,一副對秦風說法嗤之以鼻的樣子,“衛度那娃娃畢竟是衛家之人,衛府才是他的歸宿,而他也隻是你的記名弟子而已,當初促成此事的衛仁更是慘死衛家大牢!你要是再插足其中,可想過置虞山于何地?”
秦風被百裏朽數落地有些懵,他之前的确沒有想過這些問題,隻是單純地想讓衛度有一個好的修行環境,待其學有所成後,再送他回衛府繼承家主之位,也算對自己,對衛法,對小南山有一個交代。
可百裏朽一語點醒夢中人——現在手握大權是衛譽,就算衛度将來回到衛府,沒有任何勢力根基的他,又如何能在衛府站穩腳跟呢?
即便衛譽肯歸還家主之位,可若是來一招“挾天子以令諸侯”,那衛譽便可以爲所欲爲——好處照單全收,而所有的指摘都會落到衛度頭上!這豈不是害了衛度嗎?而他秦風若想插手,到底是用虞修的身份,還是虞主的身份?不管哪一個,都不甚合适。
秦風不由得陷入沉思,眼中目光閃動,不斷權衡着其中的得失。
一旁的百裏朽見狀,頓時覺得找到了新的樂子——于是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壇酒,坐在石桌上舒舒服服地給自己添上一碗,同時還不忘給本就不擅長處理勢力糾紛的秦風再增加“一點”需要考慮的因素。
“我說秦風,你可别忘了還有‘錢芊芊’這個角色,她可是衛法和衛度的生母,衛仁的遺孀。你若想把衛度接到虞山,那錢芊芊管是不管?”百裏朽将酒美美飲下,似乎覺得有些不夠,竟還拿出一些鹵味來下酒,“你個妖修,莫非看人家孤兒寡母的就想接手?别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自己的風評差到一定程度,你就是虞山之恥!還有你這自封的虞主頭銜,保得住保不住我不知道,反正衛度爲了自己和生母的名聲定然會跟你劃清界限。你若不信,便可以去試試。”
百裏朽這一番話說的非常直白,直白到秦風聽了之後,手中的流光劍劍氣纏繞,仿佛下一刻就要往某人頭上砍去。明明是無中生有、信口雌黃之事,可百裏朽卻說的有闆有眼,仿佛隐藏的真相就是如此!
其實這也怪不得秦風,畢竟若論勾心鬥角、捕風捉影的本事,天地萬族之中,人族稱二,沒誰敢稱第一。是故秦風縱然修爲高深,戰力卓絕,可比起從小便耳濡目染的百裏朽,那真是小巫見大巫。
“你能耐,那你告訴我,我該咋辦!”秦風有些氣不過,瞬身至石桌旁,抓起酒壇就将裏面的餘酒給喝幹了,也算是發洩自己的不滿。
“關我啥事兒?那娃娃又不是我的記名弟子。”百裏朽輕飄飄地看了秦風一眼,又從乾坤袋中拿出兩壇來,“不能喝還喝的這麽急,你就逞能吧!幾百歲的人了,心裏還沒點數。我看你啊,最好一醉千年,待那些人都變成墳茔荒冢後,什麽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
不得不說,喝了這麽多次酒,百裏朽對秦風的酒量還是比較清楚的——比如現在,某妖已經有些搖搖晃晃,開始耍酒瘋了。
“你瞅瞅你這嘴,你是小嘴抹了蜜?”秦風從盤子裏抓起一根碩大的豬肘抱着就啃,且啃得滿嘴是油——明明剛剛還是一副愁眉不展、心煩意亂的模樣,竟轉瞬之間就變了畫風。
所以說這世上還有什麽是酒啊、肉啊解決不了的東西麽?如果有,那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沒有酒肉,另一種是情欲無法滿足。
“我想好了,不管你怎麽說,我都要在衛仁百日祭那天去衛府一趟。”秦風邊吃邊說,流光劍被他插在地上,劍身忽明忽暗,“衛度我是一定要接來虞山的,不然沒法和衛法交代。至于錢芊芊,我會詢問她的意見,她要來便來,不來我也不會強求。”
“這就是你想這麽久得出的答案?”百裏朽一把将秦風端起的酒碗搶過來,語調中滿滿的都是嘲諷,甚至還有些恨鐵不成鋼,“說來說去,還是什麽問題都沒解決。你是放棄思考了?還是腦子裏面裝的本來就是豆腐渣?竟蠢成這副鳥樣!你就不能快刀斬亂麻?”
“怎麽個快法?”秦風又将酒碗奪了回去,仰頭一口悶掉。
“喝死你得了,你個瓜孫!”百裏朽的心态原本好好的,可面對秦風的愚蠢魯莽,竟開始有些心浮氣躁,語調不知不覺間也是嚴厲起來,“衛府的家主之位雖然不是一脈相承,但總歸是利益糾葛與時勢妥協的産物。就像這碗酒,雖然你現在用的是酒碗,但你剛剛是抱着壇子直接海飲的,所以酒器終究是可有可無的!你懂我意思了嗎?”
“你的意思是,要我對衛譽動手?”秦風一點即醒。
“孺子可教也。”百裏朽将一片脆香拱嘴兒吃進口中,嚼地尤爲帶勁,“衛主之位就在那裏,隻要衛譽一死,有你扶持的衛度不管是何修爲,哪怕是個凡人,莫非還不能順勢登上王位?”
不得不說,百裏朽給出的方法确實直指問題核心,且不用百裏朽幫忙,就憑秦風一己之力,衛譽便沒有什麽反抗的餘地。可是秦風真的能這麽做嗎?師出無名,便與濫殺無辜有何區别?
他這一動手,必将掀起軒然大波!而衛國與虞山到底也是唇亡齒寒的關系。衛家勢力遍布衛境,甚至他國内也有隐姓埋名的衛修,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完全不計後果的法子,也隻有百裏朽想得出來。
“我說百裏朽,你想殺我,我沒意見,隻要你辦得到——在此之前,我依舊可以和你喝酒吃肉……但你想借刀殺人,得先問問我手中的流光劍答不答應!”秦風心中湧現出一股怒氣,因爲百裏朽支的損招,乃是陷他于不忠不義之地,盡頭必将是萬劫不複!
“放這種狠話之前,先把手裏的油擦一擦,我都替你那流光劍感到悲哀。”百裏朽鎮定自若,看都不看秦風手中,此時就在自己後頸的流光劍,該喝酒喝酒,該吃肉吃肉,“你覺得會給虞山帶來麻煩,是爲不忠;你覺得會讓自己遺臭萬年,是爲不仁——既然如此,我便與你同去,髒活累活都由我百裏朽來做,你看如何?”
這話說的,頓時讓秦風心中一陣别扭,甚至還有些面頰火辣——聽百裏朽的弦外之音,是在罵他秦風沽名釣譽、欺世盜名咯?
秦風的身體有些僵硬,與從容吃酒的百裏朽相比,已然落了下風,“你随我同去衛府便可,至于如何行事……你!有什麽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