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家主之位這個頭銜,曆來都伴随着陰謀矛盾、殺戮血戰,就算他此刻是衛家的副門主,衛刑的胞弟,也絕不能對妄圖染指家主之位——畢竟隻有迎仙初期的修爲,若是不小心一點,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況且他已經沒有了妻子,他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做什麽美夢呢?隻是讓你暫坐衛家之主的位置,待這娃娃修爲提上來後,你還要傳位于他的。”百裏離哼哧一聲,一邊輕拍着衛度的腦袋,一邊揉捏他臉頰上的肉,手感之好,似乎還有點上瘾了,“年輕真好,和以前的他一模一樣。可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秦風望了一眼百裏離,又瞟了一眼衛度,琢磨着衛度和百裏朽能有啥相似之處?都不是一個爹媽親生的——難道是“你走之後,我中意的人都像你”之類的戲碼?人類的感情果然不是那麽好懂的啊……
一念及此,秦風亦向衛刑發出最後通牒:“你可以沉默,但你之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反悔的餘地。至于你要考慮多久……反正就算是衛法戰死,衛君毒發身亡,你還有衛譽和衛度不是?”
秦風說到這裏便沒有再繼續下去,因爲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那就是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反正衛家是怎麽地也能找出人來繼承大統的。隻要你舍得衛君就這麽喪命殒落,他是沒什麽意見的。
沒錯!秦風他一點都不急——就算急,也得讓衛刑以爲他不急。
“你個傻二愣子可别死啊!不然我爲你做這麽多事,将來上哪兒邀功去?百裏朽那家夥又對我有意見了,我還指望你把他帶回來呐!”
以上就是秦風内心省略一萬字的腹诽草稿……不得不說,在他的一生中,哪怕是活到現在,也沒有多少能交心的朋友。
衛法算一個,雖然膽小怯弱,但爲了自己親弟切身之事,可以嚎啕大哭,也可以血戰到底;百裏朽也算一個,盡管時常與其對不上眼,可同境修士中,隻有他能和自己平分秋色,所以比起朋友,更多的卻像是對手——可即使如此,百裏朽依舊是他的朋友。
至于虞山上的妖修,又有哪一個不與秦風有殺親之仇呢?
衛刑此刻心中也是糾結的緊呐——他知道自己再不做出決定,恐怕就算是大羅金仙降世,也救不回身中劇毒的衛君。可難道真要如秦風所說,将衛主之位傳于衛譽,再在以後,由衛譽傳于衛度?
一門之主的即位可不是說說而已,這其中牽涉的既得利益可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新舊勢力的交替肯定會導緻勢力集團的重新洗牌。
他不是瞧不起衛譽,可以衛譽不過迎仙初期的修爲,想要鎮住場子,不讓衛家這艘大船出什麽差池,還是遠遠不夠的。除非……
“秦風,你可收有弟子?”衛刑思慮再三後,開口問向秦風。
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必須讓衛家有一個堅固的後盾,且這後盾必須不弱于他——說真的,他其實是想讓秦風入贅到衛家,娶衛楓或者衛葉中的一個,以姻親關系套牢秦風。可轉念一想,衛楓已經許配給衛君,而衛葉不僅修爲低微,還隻是衛譽的次女,與秦風“虞主”的身份可謂是差之千裏。所以衛刑才會提出“收徒”的方案。
秦風不是傻子,盡管喝醉之後的确傻的沒邊兒,但秦風此刻并沒醉,是故聽聞衛刑這番話後,立馬就對其心中打的如意算盤猜了個七七八八:“衛度這孩子雖然這十幾年來沒什麽修爲根基,可再怎麽說也是衛法的親弟,衛主你的兒子,想來‘資質’并不會太差。再說了,能不能修行,強與不強,也得看具體誰來教。”
秦風這話說的可謂是别有深意,令衛刑心中不經咯噔一聲。
表面上,秦風是在吹捧衛刑,可實際上,他卻是在說話的過程中着重強調了“資質”二字——要知道,衛度到現在之所以無法修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因爲有誰在衛法、衛君、衛度三人身上下了咒蠱。三人所有修行資質都會在不知不覺間彙聚于某一人身上,從而産生一名資質奇好的麒麟子,其他二人極大可能便會淪爲犧牲品。
本來衛法是會被衛君一輩子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的,可衛度的出生卻是讓他的修行有了一絲轉機——盡管這轉機他并不想要,可事實就是,不知情的衛法确實間接地造成了衛度如今的窘境。
“這麽說來,虞主是願意收衛度爲傳承弟子咯?”衛刑面不改色,就像聽不懂秦風弦外之音似的,“若有虞主加盟,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衛刑是真的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哪怕心中此刻已是驚濤駭浪,可面上依舊平靜如水。不得不說,身居高位者,神色乃是首一。
從衛刑臉上沒有看出什麽端倪的秦風不禁有些疑惑——當日探察,莫非是自己把錯了?那反噬毒咒可是實打實的,絕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即便衛家沒有藏匿“噬親鬼”,也肯定與其脫不了幹系。
“凡事循序漸進,先從記名弟子做起,不是正合禮制嗎?”
言及此處,秦風将目光投向衛度,後者立刻點頭如搗蒜——對他來說,成爲秦風的弟子,哪怕是記名弟子,也就相當于拿到了一張可以自由出入虞山的通行證。如此一來,不用衛法來帶,他也可以随時上虞山,去找他的小南山玩了……所以他沒有理由拒絕。
眼見衛度答允的這麽快,衛刑有意替其争取到普通弟子,可想了想,最後還是算了——反正“傳位”也隻是緩兵之計而已。
“衛譽,你是我的親弟弟,雖然之前你一直身居衛家副門主一位,可從今日開始,你就是咱們衛家的門主了。你先不要急着拒絕……”衛刑雙手壓在衛譽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也知曉衛家的門規——爲了保持凝聚力與團結性,盡量使新老家主交替時,不緻于使家族的實力耗損嚴重,所以都會以‘衛刑’這個名字來統禦家族,這也符合我們衛家在衛國乃‘掌邢一門’的定位。你懂嗎……”
衛譽張了張口,本想即刻推辭,可面對衛刑寄托厚望的眼神,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咬緊牙關,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愧是我弟弟,果然識大局。”衛刑手中用力,捏了捏衛譽的肩骨,一臉很是感慨的表情,“想不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取回我原本的名字……我都快忘記我自己原本叫什麽了……是叫啥來着?”
“衛仁。大哥的名字,叫衛仁。”衛譽哽咽這說出口,眼中翻滾着淚花,對他來說,重述這個姓名,還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難爲你還記得。”衛仁明顯愣了愣,可又馬上笑了起來,摸了摸衛譽的臉後,随即去到倒地不起的衛君身邊,将其抱走離開,“接下來的事,便交給虞主與你了。記住,不要辱沒了‘衛刑’的威名。”
衛仁與衛君的身影消失了,可耳畔傳來的告誡卻是經久不息。
隻見衛譽振作精神後,便朝秦風、百裏離躬身行禮:“鄙人衛刑不才,暫任衛家家主,不知二位可還有什麽要指教的?若是沒有,鄙人可要派人着手修複紫金穹頂,畢竟此處,是我衛家的祖廟所在。”
這番話聽起來,其實有點在下“逐客令”的意思,而事實上,衛譽就是在下逐客令——他現在的名字已經不是衛譽,而是“衛刑”。
“沒什麽指教不指教的,連連死戰已經疲敝不已,對衛主的恭賀之禮,他日必登門相送。”秦風躬身回禮,謙遜儒雅,“多謝各位今日相助,秦風沒齒難忘!我在虞山後山,等着與諸君把酒言歡的那天。”
一語言罷,秦風從百裏離的手中接過衛度,對其點頭緻意,再向李想、林斂、錢不富、鄭六萬投去感謝的眼神後,然後從廢墟之上撈走差不多快死透的衛法,并将衛度放在小白背上,也是離開了此地。
“鹽大才,咱們走!”衛度操起小白的缰繩,縱馬朝秦風的方向追去——也是絲毫沒有發現小白彼時直想把他從馬背上摔下來,然後兩蹄子直接踹到廢墟裏躺屍的沖動。
就這樣,衛家門主之戰,十二場合的決勝之戰,卻是以衛君與衛法的平局告終,而獲得門主之位的,乃是主持三甲之戰的衛家副門主衛譽——以後可得改口叫衛刑了。
李想、林斂等人也是相繼離開,作爲見證者,他們要立刻返回各自家族,與家中族老商議之後一系列的決策。
而就在現場隻有百裏離與衛刑二人之時,百裏離飄身上前,輕聲言到:“衛家護衛的警戒工作,果然隻會交給你,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