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法有些受不住了,他與秦風有不同的看法,于是他一邊用靈力安撫膝頭上的衛度,讓其繼續沉睡,一邊代替百裏朽,率先開口反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和秘密,這無可厚非。對我們而言,昨晚于生死存亡之際,以身犯險救下我倆的,不是别人,正是百裏朽的姑媽,百裏離前輩。這難道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地方麽?”
百裏朽在聽聞秦風的質問後本來有些抑郁,但衛法對秦風的一番反駁卻是令他不由得精神一振,甚至還對其有些刮目相看。
“衛法說的不無道理。秦風,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你還能用這種審問重犯的态度待之,不覺得有些過河拆橋、以怨報德的意思嗎?”
百裏朽緊握雙拳,死死盯住秦風,散發出的氣息讓他面前的石桌都蔓延出一道道的裂縫——這是無聲的警告,也是一種自保。
百裏朽從小生活在以實力爲尊的百裏家,家族崇尚的隻有鐵與血,而身爲百裏家的嫡子,百裏朽從小得到的資源栽培其實并不多,他今日所擁有的一切,可以說都是他自己親手打拼出來的。
而在這個過程中,隻有百裏離這個不靠譜的姑媽,有事沒事就喜歡躺在樹杈上睡覺,或者坐在樹幹上脆生生地咬果子。心情好了就賞百裏朽一個,順便指點一二,心情不好那就是親自上陣,把百裏朽往死裏練。這麽練的好處也不是沒有,那就是相對于其他同族的修士來說,百裏朽的戰鬥經驗委實要豐富不少,心性也要堅韌得多。
不過壞處也是有的,那便是百裏離身爲百裏家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平素根本沒個正形,經常出入添香閣,導緻衣着服飾上都漸漸趨同。所以有一段時間,百裏朽是繞着道走的,不過後來,在聽自己的父親提及百裏離時,百裏朽才知道自己這位姑媽幾百年來沒有結過一個道侶,孤苦伶仃、形單影隻,也是怪寂寞的。
當時百裏朽還年幼,涉世未深,既想不明白爲何百裏離不曾有過道侶,也沒有想過深究其原因,隻是從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責任感,覺得要擔負起照顧、陪伴百裏離的使命。
這種心思一直持續了許久,直到某日百裏朽與百裏離閑聊時,不慎說漏嘴,才暴露了這麽多年暗暗隐藏心中的冰山一角。不過百裏離畢竟是百裏離的姑媽,也沒有當回事,當即便寵溺地揪住他的耳朵使勁擰,先前凝滞的氣氛就好像從來沒有過似的,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隻是在這之後,百裏離與百裏朽見面的次數便減少了,倒不是刻意回避百裏朽,而是整天忙着出門搭讪俊朗小生,或者相親成熟大叔,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瞅那架勢,仿佛是打定主意,要趁還未年老色衰,将自己嫁出去,至于入贅,衛國上下,誰敢自告奮勇入贅百裏家?
這種情況在百裏朽“年幼天真”的心靈上留下了不小的創傷,不過好在百裏家的決鬥校場終年不閉,他也是找到了一個發洩内心情緒的好去處——打着打着,也就慢慢不再想起百裏離,不知不覺間成了衛國年輕一輩的領頭人,甚至還在之後“邂逅”了秦晴。
雖然他和秦晴之間也沒成,可以說是被東川業給“截胡”了,不過百裏朽并不感到有多可惜,畢竟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是的,百裏朽沒有再選擇誓死不渝,與東川業來個爲愛決鬥之類的戲碼,雖然秦晴或許有那麽一點點小小地期待過......
待到後來,百裏朽已經找到了更爲适合自己的道路,那就是追求天上天下,旁人莫不能及的無敵實力。盡管“元丹之内無敵手”的稱号已經落在了虞修秦風的身上,但百裏朽亦能在之後與之戰平,這對他來說,有一種“大道得證”痛快!不久之後,甚至還先秦風一步,以“偏執之意”入巅峰,這也讓百裏朽的信念愈發堅定。
不過百裏朽雖然狂傲,卻并不自大,在秦風決定與衛法一探衛家行宮時,他并沒有選擇一同前往,而是回到都城之内,将自己這麽多年來安插的勢力調走一半,畢竟在他的心中,秦風不能死。至少在他徹底打敗虞修秦風之前,絕不能讓其命喪衛刑之手。
隻是當百裏朽整裝待發之際,一個已經差不多被他遺忘的人找上門來——而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不見的姑媽,百裏離。
百裏朽的計劃是聲東擊西,百裏離表示贊同,并要求随同。百裏朽不肯,百裏離便當着他一衆下屬的面揪他的耳朵,最可氣的是,自己還毫無反抗之力。這意味着什麽?這意味百裏離的實力或許比秦風還要高上不少!有如此戰力在身邊,還愁以後打不赢秦風?
之後的事,大緻就清楚了。百名修士佯攻衛府行宮高樓,百裏朽與百裏離直接馳援秦風——戰略計劃完美達成,期間除了正面佯攻的修士略有死傷,重要的戰力目标竟無一人折損!實在是可喜可賀。
而就在這時,秦風忽然提出了對百裏離的異疑,且并非沒有道理,百裏朽的理智告訴他秦風是對的,但潛藏的感情卻一再阻止他繼續。
百裏朽的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若是自己繼續深究下去,或許他會得知一個不亞于“衛府藏有噬親鬼”的秘密,但他的姑媽,百裏離,很有可能會成爲漩渦亂流的中心。
百裏朽沒來由地有點害怕,心頭的鼓點打的越來越響,然後生平第一次,心甘情願地站在衛法這一邊,不知道爲了什麽,但就是要反駁秦風!或許百裏朽是知道的,但彼時的他,并沒有再次面對的勇氣。
眼見百裏朽與衛法都是這個态度,秦風欲言又止。嚴格來說,這其實算是百裏朽自家的事,他一個外人,又是妖修,于情于理,都不好明目張膽地插手其中。隻是百裏朽于他而言,可以說是亦敵亦友的存在,若是見其深陷危機而默不作聲,道心如何能安?
“百裏......”
“你叫我?”秦風剛剛喊出百裏朽的姓氏,一道婉轉動聽的聲調便在他耳邊響起,“這位小哥日角龍顔、奇骨貫頂、河目海口,真乃雄姿傑貌!‘虞主’這一帝王命格,可謂名副其實!”
在場四人中,除了衛度依舊沉睡,衛法、百裏朽皆是驚異非常,因爲他倆縱然被秦風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但也不應該沒有百裏離重回洞府的印象!而百裏離橫抱南山菊,就跟突然出現在秦風身後似的。
“它累得睡着啦。你這娃娃修爲不錯,不過卻沒有靈力根基,若不及時糾正,日後怕是要落下病根的呀。”一邊真誠勸導,百裏離一邊将南山菊放在衛法另一側的膝頭,“哦對了!路過虞母洞時,那群老妖怪邀我進去喝了會兒茶。我真的拒絕過了,但實在是盛情難卻,虞主大人豁達大度、汪洋海量,想必不會跟小妹一般見識的,對吧?”
秦風微微一笑,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反對。
“哎呀呀,虞主大人你不要笑的這麽溫文爾雅,小妹都快迷上你了喲~”彼時隻有二八之姿的百裏離,亭亭玉立于洞府之中,但歸來之後的現場效果,無異于此地飄進了一隻穿着人形皮囊的兇魂惡鬼,“你們怎麽都在冒汗?天氣這麽熱的嗎?要不小妹替你們擦擦?”
一面說着,百裏離從袖中拿出一條百鳥香絹,替秦風體貼入微地擦拭着,連自己的侄兒百裏朽,都暫且放在了一邊。
不得不說,這一波打臉來的如此之快,實在是讓衛法和百裏朽始料未及——他倆現在完全就是一種驚弓之鳥的狀态,哪裏還能承受來自百裏離的貼心照顧?而秦風這個始作俑者,雖然此時此刻還能保持一定風度,至少還笑得出來,但對百裏離的忌憚,明眼人都能看穿。
“有山有水有人,虞山真是一處人傑地靈的寶地。”替秦風擦完之後,百裏離将百鳥香絹塞進秦風懷中,表情暧昧,就跟在私予定情信物一般,“不過光有帝王之相可不夠,功夫還得到家才行呀!嗯......不知虞主大人,可願陪小妹尋一處人迹罕至之地,進行一些更爲深入的激烈交流呢?”
一語言畢,露天花園上方頓時層雲密布,刹那間天雷滾滾,盡管沒有落下,卻仿佛已經将衛法與百裏離炸了個外焦裏嫩、一動不動,就和兩根木頭樁子沒什麽區别。
“前輩是說‘鬥法’的事吧。”秦風朗聲開口,開始展現自封虞主的氣魄,“既然前輩誠心賜教,晚輩焉有避戰不應之理?”
聽聞秦風此言,百裏離頓時笑得眉眼彎彎,煞是明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