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放肆!敢在衛王禦前大言不慚?”、“上!拿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吾輩仁慈,便讓你選一種死法吧!”......
話音未落,席案之後便沖出三名衛家子弟,成品字形朝着衛法包圍而去,有的掐訣,有的執劍,還有的赤手空拳,可無一例外的,都是一副不屑一顧,且氣勢洶洶的模樣,還真當衛法是“元丹最弱”了。
“這是......你們三個!快閃開啊!”彼時的衛戎盡管沒有出手,卻也全神貫注地盯着眼前的戰圈,在看清衛法的起手式後,心頭猛然浮現出一股熟悉的感覺——衛戎對這感覺可是再熟悉不過了,于是立馬站起身來,從遠處施法增援那近身的三人,“虎嘯龍吟震山河!”
“虎嘯龍吟震山河!”幾乎同一時間,兩招相同的術法被施展開來,但在造成的破壞力上,衛戎卻根本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隻見衛法巋然不動,軍威浩然!行軍訣第一式在其手中被用出了“大氣磅礴”的威能!兩道修爲聲浪蓦然沖撞,造成的聲勢将不少人都掀翻上天,離衛法最近的三人更是直接被震得七竅流血,當場暈厥!
至于那些席案爲何能安好如故?乃是秦風于千鈞一發之際,施法穩住了它們。畢竟如果席案翻了,放置其上的酒就全灑了,豈不可惜?
“這......這真的是衛法?”、“他方才所用,是行軍訣!”、“行軍訣?就是那個讓衛君吃盡苦頭的功夫?”、“噓!小聲地兒!”
行宮之内,還能保持意識的修士開始慢慢向後退卻,同時七嘴八舌地談論着衛法的戰力——若是這一式之後,他們還要将對衛法的印象停留在“元丹最弱”,那恐怕就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聲勢浩蕩!楓葉姐妹在衛君的保護下自然不會遭受多少波及,但衛君的臉色還是極不自然地變了一變,盡管馬上又恢複如初,但可以看出來,與衛野的那一戰,依然是他心頭一根難以拔除的刺。
“該死!他......咳咳!他怎麽會這麽強!”與衛法一起使出虎嘯龍吟震山河的衛戎,彼時正單手捂住胸膛,體内修爲受聲浪影響,稍一運轉便會如泡沫一般碎掉,然後造成二次傷害。此時别說運功治療,衛戎連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耳邊雷鳴不斷,靈台之内翻江倒海。
其實那三個攻向衛法的家夥醒來後應該好好感謝衛戎一番,若不是關鍵時候衛戎從遠處施法,沖解掉了衛法一部分的神通之威,他們仨毫無預警之下,是會被這招行軍訣一式,震得爆體而亡的。
“嗑嗦嗑嗦嗑嗦——”就在這時,一傳令官急急忙忙地跨進行宮,然後猛地頓住!他哪能料到,本來應是賓主盡歡的行宮,此時此刻卻是雜亂狼藉地不成體統,一時間直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何事?”九階之上的衛刑一邊飲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到。
傳令官趕忙埋下頭顱,心中罵了自己一百遍,不敢再看行宮内亂象一眼:“禀告王上,添香閣方才差人送來請谏。還請王上過目。”
一語言畢,傳令官從寬袖中取出一卷赤紅如血的帛書,雙手恭敬托舉,快步小跑到禦階之下,将帛書呈至衛刑眼前。
“來。”衛刑也不挪動,隻是饒有興緻地喚了一聲。
“噢?這倒是有趣地緊。”秦風一面不停地給自己添着酒,一面看着帛書從傳令官手中飄起,慢慢去到衛刑跟前,明明沒有靈力操控的迹象,自己卻乖乖地展開書卷,好似突然之間有了靈智一般。
錢芊芊和煙钰身爲女修,衛刑在場之時,她倆是不便幹預外事的,于是一個替衛刑夾菜斟酒,一個替衛刑輕輕地捶着腿——二人誰都沒有去看那帛書上寫了什麽,當然,也沒有向對方投去哪怕一道目光。
“嗯——這字浮雲流水,娟秀俊逸,頗有高潔之風。不過......”衛刑一邊說着,一邊捏了捏煙钰的吹彈可破的臉,“我酒吃多了,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有些眼花。喏,你來念念,這上面都寫了什麽。”
一旁的錢芊芊将頭埋低,神色未變,對二人的親昵視若無睹。
而吃痛的煙钰卻是羞惱地打掉了衛刑的手,美目流轉後唇齒微啓,用她那莺莺燕燕的語調念到:“月色正好,玉液正溫。良辰美景,候與君悉。玉梨桃核,可堪佳期?食髓知味,入骨相思。”
煙钰念完了,抑揚頓挫拿捏地恰到好處,隻不過臉頰一片通紅,在席案下偷偷摸摸地掐了衛刑一把:“王上!你怎麽欺負奴家?”
“我哪裏欺負你了?嗯?”衛刑微微一笑,将煙钰攬入懷中,同時大手一揮,帛書便飄然而至衛法眼前,“我想,這應該是你的。”
此言一出,行宮内略顯緊張的氣氛瞬間就變了。衆人皆以一種意味深長,你知我知的目光望向衛法——都城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衛家的大公子衛法,經常出入煙花柳巷之地,特别是與添香閣的關系,更是要好到令人眼紅!當然,誰的銀子要是有衛法多,那他也能做到。
“‘食髓知味,入骨相思。’啧啧啧~這可是豔詩啊!”
傳令官埋首行禮,已然退出行宮,而秦風則是完全與身旁添酒的侍女打成一片,雖說身爲妖修,但其化人的模樣乃是面如冠玉、俊朗不凡,不知其底細的懷春少女,可沒有幾個能在秦風的笑容下“幸存”。
“豔詩?公子爲何會覺得是豔詩呀?”秦風身側,一名侍女壯着膽子,主動向秦風搭話。隻有凝魂修爲的她原本剛剛就該被衛法的一式虎嘯龍吟震山河給震飛,是秦風運起修爲将她護住,且秦風看起來并沒有宮中之人說的那麽猙獰可怖,于是心頭的悸動愈發抑制不住。
秦風笑而不語,将一顆水晶葡萄細緻剝好,用指肚貼着,将其溫柔地按進了侍女嘴裏,眼中似有星辰閃爍:“如何?甜麽?”
侍女俏臉飛上兩朵紅雲,雙手捂住嘴唇,可謂受寵若驚,待嘗盡口中滋味後,又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這便是‘食髓知味,入骨相思。’也不知是添香閣的哪位佳人,命詞遣意竟如此大膽率真,倒也真是難得!”秦風啧啧稱贊,望向衛法的眼神中居然帶上了一絲羨慕,“不過前句的‘玉梨桃核,可堪佳期’,我卻是沒有怎麽明白,難不成是他倆之間的暗語?”
正當秦風疑惑不解,欲詢問侍女之時,九階上的衛刑忽然散開修爲,暫時壓下了行宮内的嘈雜,随即正襟危坐,一臉嚴肅,“諸位親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今日家宴,本座是有正事要宣布的。”
言及此處,衛刑話頭稍頓,目光掃過行宮内的每一個人——除了秦風樂此不疲地吃酒,衛法正冥思苦想外,衛楓微低螓首外,幾乎所有人都望向他:“其一,首先要恭賀我兒衛君,脫穎而出,不負衆望地殺入門主之戰決戰。隻是十五日後,迎戰血娘子衛法時,須得戒驕戒躁,莫忘那衛野帶給你的教訓。你可明白?”
“謝王上!兒臣謹記!”衛君驟然起身,敬酒的同時躬身拜謝。
在場的一衆修士聞言亦把目光投向形單影隻的衛法,時至今日,血娘子到底是不是衛法這個話題,仍舊沒有定論。
“嗯——”衛刑投去滿意的眼神,示意衛君坐下,随即目光稍移,看向行宮的另外一處,“這其二嘛......譽弟,不如你來說?”
原來這行宮内不止是衛刑在場,衛家的副門主,衛譽也早早落座——隻是這衛譽也不是低調平凡之人,怎的這麽久都沒有感受到他的存在?秦風目光閃動,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一些猜測。
“王兄說笑了。自然由王兄來說,才是最爲合适。”衛譽端起獸耳酒爵,敬酒衛刑,“還請王兄莫要賣關子了,您瞧!賢侄可眼巴巴地望着您呐。”
“王叔口下留情,莫要拿衛君開玩笑啊!”衛君趕緊起身敬酒,不敢有絲毫怠慢。
衛葉心頭一凜,頓時生出一道令她極其不安的的預感。
“讓他望!心思如此急躁,将來怎堪大任?”衛刑仰頭,将酒爵中的美酒一飲而盡,随即重重擲于案上,“本座宣布,十五日後,将在紫金穹頂舉行我兒衛法,與衛譽之女衛楓的定親之禮!從此兩家親上加親,豈不美哉?”
此言一出,行宮内寂靜了足足一息!方才恢複如初。因爲是家宴,來的都是衛家族人,所以也沒什麽避諱,紛紛上前祝賀。
衆修之中,衛葉一臉生無可戀,卻不得不強顔歡笑;秦風僅愣了一瞬,随後又剝了兩顆水晶葡萄,塞進了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女口中;衛楓螓首埋得很低,并看不清表情;衛君強自鎮定,可嘴角的笑意卻是怎麽也壓制不住。
行宮之内,隻有一人發出了類似冷嘲熱諷的笑聲,那個人就是衛法:“哈!我說衛刑,我看你是老糊塗到病入膏肓,是該退位讓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