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會......咳咳......會這招?”修爲運行不暢,無法自如控制真元吞吐的衛君,便如被拔了爪牙的老虎,沒有絲毫威懾力與戰鬥力,縱然身懷元丹後期的修爲,此刻亦和元丹初期一般羸弱。
而造成這一切發生的源頭,正是“虎嘯龍吟震山河”!此乃“行軍訣”的第一式,是一招兼具打斷和震懾效果的術法神通。
正在催動“陽九百六訣”的衛君哪會想到衛野會突然使出章揚的招式?哪怕情報顯示,衛野已經成爲章揚來衛都城招納的新兵人選,可真的有人會将自己生死攸關的功法随随便便傳授給他人嗎?
這個問題,其實要從不同的角度來看。比方說,若是章揚修習的不是行軍訣,而是陽九百六訣,那麽即便他與衛野的關系再親密無間,恐怕在傳授與否這個問題上也會斟酌一二。
可是,行軍訣畢竟不是陽九百六訣,與陽九百六訣這種用以傳承家族底蘊,甚至可以說是鬥法底牌的恐怖功法來說,行軍訣就像長在牆角邊的雜草那樣,連看它一眼,都覺得是在浪費表情和精力。
所以章揚根本就沒有任何思想負擔,直接就将行軍訣傳給了衛野。隻是由于三天的時間實在太短,衛野隻能學會第一式的“虎嘯龍吟震山河”,至于後面的招式,隻能靠自己去領悟,那是沒法教的。
衛君本不必這麽急着催動陽九百六訣,靠着修爲境界的絕對優勢,他完全可以一點一點地磨死衛野——但是,這是他衛君的取勝方式嗎?他衛君要的是什麽?是畏懼!是碾壓!是無法被撼動的強大!
而就是這份狂妄不可一世的性格特點,都被衛野清清楚楚地把握住了。衛野從來就沒有想過可以靠拳腳、兵器上的功夫直接拿下衛君,也沒有自信地以爲燃火毒針可以傷到衛君,雖然最後也當真傷到了,不過那隻能算是意外之喜。衛野真正的意圖,還是在于激怒衛君,迫使他施展陽九百六訣,然後自己用虎嘯龍吟震山河,将其打斷!
越強大的功法,被打斷後的反噬作用就越強;站得越高的人,越是經不起從巅峰摔下來的痛楚;所謂“剛則易折”,就是這個道理。
“想不到吧,衛君。你也有今天!”衛野反手一甩,将手裏的兩柄碧綠短匕投向了衛君的方向——衛君就地一滾,堪堪避過一種一柄,而另一柄還是刺中了他的小腿,随後流出腥臭泛綠的血液。
衆所周知,巳蛇衛野,匕上喂毒。也許與那些一輩子與毒打交道的老毒物還是有天壤之别的差距,可一個選擇将“毒”作爲攻擊手段的修士來說,他所追求的就不會是勝敗,而是生死!
“你我之間......咳咳......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能讓你如此恨我?欲殺我而後快......”腿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潰爛見骨,衛野所用的毒,狠烈非常。而彼時的衛君,其發色已經由烏黑逐漸轉變爲黝綠,七竅流血的慘樣怕是所有人在來之前都無法想象這一幕。
“都說‘貴人多忘事’,看來此話不假。”衛法掐訣施法,沉聲念道,“一年四季轉輪訣,毒蟒斷魂亂人間。起!”
随着衛野自身功法的展開,四方空地上出現了三個和衛野一模一樣的真元靈體!不過與衛野之前在點将台與章揚對陣時的情況有所不同,此時衛野的這三具靈體的強度是要稍弱于之前的。
這是因爲他與章揚鬥法時,并沒有多大的殺心,且根據約定,他已經獲得了晉級資格,所以當時他隻想和章揚酣暢淋漓地戰上一場!
可現在不同,爲了不使自己的作戰意圖暴露,衛野從一開始處于一種火力全開,狀若癫狂的程度——他的殺意是真的,他的火龍卷是真的,他甯肯不拔松針,也要掌握戰場主動權決心也是真的!他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才能騙到衛君松懈警備,換來這一錘定音之機!
但是由于之前的戰鬥已經消耗了他不少靈力,一式虎嘯龍吟震山河更是将他的真元抽掉了七七八八,此時此刻,衛野隻能勉強操控這三具靈體,短時間内無法使出更具有殺傷力的招式。不過這對衛野來說,顯然并不可惜,或者說,目前的情況才是他所追求的完美局面。
“啊——!衛野,你敢如此辱我?”衛野一邊叫嚣着,一邊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就在其身邊,三具靈體衛野一人一把百辟龍鱗匕,匕首又薄又利,正一刀一刀地剜着衛君的肉身,不一會兒便血肉模糊。
“知道我爲何要用匕首作爲武器麽?”留在原地的衛野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眼前這血腥殘忍的一幕,眉宇間的暴戾一點一滴醞釀,等待着沖破壓抑極限的那一刻,“因爲從我知道是我的阿姊是死于你衛君之手後,我就暗暗立誓,此生此世,定要将你衛君,千刀萬剮!”
“你的......阿姊......?”衛君已瀕臨死亡,虛弱地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了,此刻還能活着,全靠體内元丹的一口真元吊着命。
“我的阿姊,她叫‘商蕊’,我其實也不叫‘衛野’,而應該是‘商野’。”言及此處,衛野微阖雙目,留下鮮紅的血淚。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衛野心緒的影響,原本正剜刮着衛君肉身的三具靈體,以百辟龍鱗匕爲憑依,終于是幻化出三條可怖巨蟒!張開血盆大口,一左一右,咬在衛君的肩頭,剩下一隻則将其死死纏住,隻把一顆腦袋留在蛇身之外。看上去就跟死了沒什麽兩樣。
“狂蟒噬身的滋味怎麽樣?這‘一年四季轉輪訣’可是來自你們衛家的功法!”衛野猛然張開雙目,眼中除了痛苦、瘋狂、殺意,還有微不可查的自責與歉疚,“什麽狗屁‘衛六家’?什麽衛國王室?訓練族内門人的方式居然是用活生生的人來‘喂戰’!想起來了麽?我的阿姊商蕊,就是被你用陽九百六訣活生生烤死的!”
“喂戰?”樹尖之上,秦風将目光投向衛譽,後者貌似漫不經心地将目光移向别處,背在背後的手卻是緊握成拳,甚至微微顫抖,“百裏朽,你知道這‘喂戰’是個什麽東西麽?怎麽從未聽他提起過?”
“嘿嘿嘿~這個‘喂戰’,你當然是不可能聽他提及的。所謂‘喂戰’,其實就是衛家傳承至今,一種獨特的成人禮。隻不過這成人禮,是要以戰鬥的方式完成的。”百裏朽的嘴角露出陰森的瘆笑,看向衛譽的眼神充滿了一股濃郁的嘲諷意味,恍若看一頭大号的雜碎。
“怎麽個戰鬥方式?”秦風心中升起不快的預感,追問到。
“這個戰法嘛,其實很簡單,就是衛家兒女成人那天,選出兩人相互攻伐,勝的人繼續生,敗的人則去死。”百裏朽不疾不徐,緩緩道來,仿佛親眼所見似的,讓人身臨其境,“對戰的雙方其中一個是自然衛家的人,而另一個,大都是戰争孤兒。”
“戰争孤兒?”秦風眉頭輕皺,隐隐約約猜到了什麽。
甫一瞧見秦風眼中的精光,百裏朽立刻就明白,秦風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貓膩,不由得誇贊道:“不愧是你!沒錯,各國連連征戰,别說邊境,就連偏僻一點的山村小鎮都有許許多多的戰争孤兒存在。衛家既然貴爲‘衛國王室’,自然要彰顯仁義寬厚。于是每年都會去往國内各地收養孤兒,有時甚至還會越過國境,冒險去他國收養。”
“然後帶回族中,傳他們功法,讓他們與衛家成年之人對戰。”秦風接過百裏朽的話頭,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就是所謂的‘喂戰’?”
“不不不,秦風,你把衛家人想的太簡單了,他們的虛僞之處就在于,那些孤兒被告知成人禮隻是關于衛家人的成人禮,他們隻需要妥善配合,完成一場精彩的戰鬥,就可以恢複自由,去到外界。”
百裏朽搖頭晃腦,顯得極爲愉悅,而從他口中說出的故事,也不知爲何,竟有一種格外的真實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
“那些可憐的孤兒,至死都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地十分圓滿,因爲不管是他們,還是那些成人禮的小輩,都已經盡力了——不同的是,一個是盡力在表演,另一個是竭盡全力地想要殺死對方。‘你死我活’這個戰鬥規則,就是那時根深蒂固地植入衛家人的腦海之中。
且若是衛家的小輩輸了,他們真的會被處死。之所以那些小輩會對此毫不懷疑,以緻于在戰鬥中不留餘地,那是因爲成人禮開始前,小輩中的一人不管是誰,總會被四周潛伏的傀儡直接殘忍殺害。”
言及此處,百裏朽故意頓了頓話頭,深深呼吸,仿佛正享受着那個畫面:“此情此景,便由不得那些小輩不信。這!就是‘喂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