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爲被提醒對象的昭漫,本來還好好的,千年不化的冰山臉也看不出什麽表情,可甫一收到秦風的神念傳音後,立馬有一股莫名的躁動自心頭油然而生!昭漫萬般壓制,竟是絲毫不起作用。
“怎麽回事?怎麽......感覺呼吸突然之間變困難了?靈台識海也有點昏沉沉的......他對我做了什麽?”道心動搖不止,昭漫并沒有選擇回複秦風,亦無力改變彌漫于二人之間的這股尴尬氛圍。
百裏朽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逡巡,俨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我說衛守,即使你的企盼再怎麽真心實意,也得遵守十二場合淘汰戰的鬥法規則。”雖然猜不到原委,但林斂到底常年身處花叢之中,眼光之毒辣,昭漫此時的不對勁還是能略微看出一二,于是擺出标志性的微笑,柔聲詢問到,“我說的對麽,昭漫司禮?”
此話剛剛問出口,林斂心髒驟然一停!就在方才,他似乎感覺到有三股完全不同的殺意籠罩自身。其生死危機之強烈,猶如被猛鬼盯上的幼弱,那股必死無疑的絕望,直接令他進入戰備狀态。但事實上三股殺意隻停留了短短一瞬間,便像從未出現過那般消失不見。
“林監事說的有理。”有林斂圓場,昭漫頓時順勢接下話頭,随即以一副審視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的衛守,以及與之相對的,一派雲淡風輕的衛君,“既然如此,我宣布,此戰規則,禁血。”
所謂“禁血”,其實很好理解,就是不見血的意思——衛守的目标隻是接下衛君的一招半式,而衛君看上去也并未拒絕,既如此,二人便沒有以死相拼的理由。不過爲了保險起見,比如衛君一時刹不住手,是故昭漫還是定了個“禁血”的規則。
畢竟衛家衛君的名聲,不說如雷貫耳,但還是有所聽聞。
“兩位參戰者請做好戰鬥準備。十二場合淘汰戰,寅虎場合對陣戌狗場合,現在——開始!”昭漫一如往常那般主持鬥法,可值此話音未落之際,她忽然感覺有一陣腥風從自己身邊竄了出去。
待昭漫回攏心神,往腥風所往方向看去時,衛守已經像條瘋狗似的,生出鋒利似刀的犬齒,狠狠咬在秦風的手臂上,将其按倒在地。
“這衛守,剛剛是裝的!”昭漫并不愚昧,立即就從眼前千鈞一發的局面讀出如此信息,隻是戰鬥已經開始,她身爲司禮,并沒有多少權限幹預已經發生的鬥法,隻能緊皺眉頭,懊惱地躍向高處。
場館内亦鴉雀無聲,誰也沒想到一直低至塵埃的衛守,居然能夠以這樣兇暴的姿态占據戰場的主動權!這簡直是教科書式的“示弱”。
“嘻嘻嘻,小的一直很想嘗嘗呢,家主大人血肉的味道。”含糊不清的言語,伴随着衛守紅光綻裂的尖牙,一起鋸在衛君的手臂之上!而衛君猝不及防之下,隻能釋放體内真元,覆蓋周身進行防禦,但這根本不能阻止衛守撕扯噬咬的瘋狂,“吃幹抹淨吧,豺狼虎豹!”
衛守眼中血光大盛,本來就超乎常人的犬齒于此刻再度異變,眨眼間便與鋸齒匕首沒有任何區别!整個人面目全非,體格也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已經不能算人族修士了,倒有點像妖修的手段。
“妖身本相?這衛守,是妖修?”觀戰席上,衛法目光閃動,看着點将台上完全獸化,跟一條狼似的衛守,心中默默合計,要是自己與衛君易地而處,是否也能擋下衛守這防不勝防的一擊。
事實上,衛法彼時的想法是錯的,而且是大錯特錯。先不說他對“妖身本相”的了解并不如何徹底,單單是對戰局的把控,他就犯了一個與衛君同樣的毛病——輕敵。雖然這裏面也有衛守刻意而爲之的成分,但輕敵就是輕敵,沒什麽好解釋的。
并且衛法還有産生了一個錯誤的認識,那就是衛守的攻勢并未就此結束,衛君也從未擋下衛守張開的血盆大口。因爲直到現在,衛守依舊死死地咬在衛君的手臂上,一點松口的意思都沒有。
“喀啦!”戰圈之内,不斷施壓的衛守終于洞穿了衛君的防禦,鋒銳的犬牙嵌在骨肉之中,随即衛守猛地擺頭,利用搖晃産生的力量,直接将衛君的半條手臂給撕了下來!
場面一度十分血腥,鮮血迸射飛濺......并沒有!不要忘了,本次鬥法的戰鬥規則,已經被昭漫提前設定——禁血。正是“禁血”這一規則的存在,衛君在衛守的猛攻下,僅僅是失去了半條手臂的骨和肉,創面傳來的疼痛盡管依舊痛徹心扉,卻依舊沒有一滴血液流出。
衛守的斷臂,于衆目睽睽之下,再生了,而且是迅速再生。
這完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展開!這倒不是因爲手臂再生這個事兒有多麽稀奇,畢竟在場諸修也不是少見多怪之輩——事實上,衛君的斷臂,并不是他憑借自己的力量再生得來,而是在某股力量的幫助下,“被”再生了。而釋放這股力量的,不是别人,正是點将台的器靈!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想不到連這器靈都選擇相助家主大人!您果然是天選之人!”狼形态的衛守一邊發表着自己的感想,一邊将衛君的斷臂“咔嘣咔嘣”地嚼碎咽下,“呵呵呵......哈哈哈!你是我的!我的......我的!這器靈也是我的!有了你和這器靈,我就不用擔心此戰之後再也吃不到家主大人的血肉了!完美,太完美了!”
此話一出,不僅是點将台上空的昭漫,還是觀戰席上的衛度,甚至是小南山,都覺得腹中作嘔,面色一片煞白!不過好在秦風與衛法彼時均在場,稍一調度修爲,便能替他們仨緩解一下身體的窘況。
“謝謝。”昭漫并未說話,隻是點頭緻意。
秦風微微一愣,随即還以一個明朗爽快的笑容。
“你不是說,想接下我的一招半式麽?”衛君活動活動右手,身形驟然消失,再出現時,已身處蒼穹之上,“想來即使魂入地府,你也能有向牛頭馬面炫耀的資本了吧。畢竟這招,是你用命接下的!”
隻見衛君五指張開,高舉過頭,而此刻被他托舉在手中的,正是晌午時分的太陽!炎陽高照,光耀滿城!卻在此時,聽從衛君的使役,分出一縷縷的陽光于其掌心彙聚,且毫無止歇之勢。
“嗷嗷嗷!家主大人你少唬我!”衛守嚣張氣焰不減,口吐人言的同時亦不斷向外流着腥臭的涎水,看衛君,如同看一份永遠吃不完的大餐,“這種程度的術法,别說區區點将台,就連整個場館都會灰飛煙滅!你覺得監事會坐視不管嗎?嘿嘿嘿,其實你是在搬救兵吧!”
是的,事實正如衛守所言,衛君手中凝煉的光團,已經和小半個太陽差不多大。這要真是術法的起手式,那威力自然可想而知。
“衛度,你帶小南山先去避難。衛君他......瘋了。”觀戰席上,将這幕清清楚楚看在眼中的衛法如此說到,“‘陽九百六訣’,乃我衛家無上心法!傳聞修至大成,揮一揮手,便能毀滅一方天地。”
“這麽厲害?”小南山扒拉着衛度的衣袖,把他牢牢摁在石階上,“那你爲何說那衛君瘋了?我瞧他正常地很哩。”
聽聞小南山這番調笑,衛法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陽九百六,本就是災禍厄運之數,修煉此功法者,常不得善終。想當年,我也是因爲不願步先人後塵,甯死不受衛刑的擺布,才換來這微乎其微的自由。衛君年少氣盛,被衛守戲耍蒙蔽在先,受斷臂之痛在後,以他的性子,衛守死無全屍還是小事,其真正的想法,怕是想讓所有知情者,爲他那不容侵犯的驕傲與尊嚴,殉葬。”
“嗯——這樣哦。”小南山似懂非懂,以它剛剛三歲的年紀,即便心智聰穎,可想要明白如此扭曲的人性,還是太困難了。不過彼時的小南山卻似乎一點都沒有在怕,反而脆生生地安撫衛法,“放寬心~縱然那衛君有三頭六臂,隻要主人身在這裏,他便翻不起什麽風浪!”
小南山拍着胸膛,笃定說到。衛度避開衛法的眼神,貼着小南山的身體,一動未動,看樣子是站在小南山那邊。
“你們還真是......”衛度本來想說這倆小崽子天真,可轉念一想,天真的年紀做着天真的夢,其實也并沒有什麽不對。
于是衛法重新将注意力投往點将台,同時散開修爲,将衛度與小南山保護起來,看着衛君手中的滅世之災,十分坦然。
即便彼時的衛法隻是元丹中期,而小南山,生而就是元丹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