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寬敞的庭院内頓時響起了“噼裏哐當”的聲音,不過這并不是秦風喝醉酒後,将酒具打翻的聲音,盡管三人之中,秦風的酒量是最淺的......而是衛法忍不住翻越石桌,想将手裏酒碗一把砸在秦風腦袋上時,卻被百裏朽強行按下去的嘈雜聲。
“秦風!你知道你幹了啥好事嗎?”衛法額頭青筋暴跳,絲毫沒有壓抑情緒和聲調的意思,“我在閉關!我剛剛就要突破了!我特麽!”
衛法說着說着就開始撸袖子,眼中的怒火要是能化爲實質,怕是早就将秦風當山雞給烤了——且不管烤不烤的熟,總之先烤來洩憤!
明明秦風清醒的時候,十句話衛法有九句都不敢違逆其意,屁颠兒屁颠兒地就把事辦了。至于剩下那句,一般都是對百裏朽說的。
可一旦秦風喝的要醉不醉、渾渾噩噩之時,衛法就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一言不合就敢跟秦風吆五喝六,簡直是借驢下坡的典型!
不過這一次稍微有點不同——狂風暴雨之夜,衛法正獨自在屋舍内修煉,不知爲何,彼時的修煉進展得十分順利,于是衛法打算一鼓作氣,沖擊元丹後期。可正當修至最關鍵之際,秦風卻忽然從天而降!其聲勢登時就把衛法吓個半死,硬生生把他修煉狀态逼了出來,不過神奇的是沒有因此受到靈力反噬,隻是錯失了一次破關的大好機遇。
“秦風你作甚!”待看清來人後,衛法頭腦一熱直接開罵,然後目光下移,這才看見他懷裏還有個女人——說是虛弱......可又有些不像,不由得驚詫萬分,“這是......昭漫?”
秦風彼時的情緒很不穩定,滿臉煞氣彌漫,看着就是一副剛殺完人過來的樣子。于是衛法立即噤聲,同時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因一時嘴快而被秦風一巴掌拍在牆上——看那模樣,已經是很有經驗了。
“去把百裏朽叫來。”秦風頓了頓話頭,仿佛斟酌着什麽一樣,三息後補充道,“就說我有急事......還不快去!”
一語言罷,衛法眼前的景象驟變,待回過神來,已經身處一大片的雨幕之中。去,還是不去?這是一個問題。衛法猶豫了大概一眨眼的時間,随即散開修爲,朝着某個方向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
半個時辰後,衛法回來了,騎着小白,帶着百裏朽一起。小白的速度之快那自然是不必說的,而百裏朽打一開始也沒打算以小白爲坐騎,就算他有這個打算,衛法和小白也不會幹。
于是僅僅過去半個時辰,衛法便完成了從城北到城南,再到城北的壯舉!而百裏朽即便是元丹巅峰修爲,也依然覺得有些氣短,隻是礙于面子沒有表現出來,任由衛法和小白以一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眼神看着他——畢竟大晚上的,三更半夜實在沒心情動手。
可就在衛法下了馬,牽着小白,與百裏朽一同進入院落之内,卻忽然聽見了一絲微不可聞的嬌喘!盡管這聲音立馬便消失不見,可老練如他們仨,怎會沒聽出來剛剛到底是什麽聲音?而在彼時,若說院落内還有誰滞留的話,除了秦風與昭漫,便不做第三人想。
“你說的急事就是這個?嗯,還真的很急呢!要是晚來一點,估計就要錯過這一場香豔了。”百裏朽以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瞟向身旁鼻子都氣歪的衛法,神念傳音到,“嘿!嘿!收斂一點,消消氣。你可是舉城聞名的‘血娘子’,可别把那張驚世駭俗的俊臉給氣沒了。”
小白亦見風使舵,翻着馬唇,噴着粗氣,馬尾甩得要多高有多高。
“是秦風那孫賊找你有急事!不、是、我!”衛法用神念傳音聲嘶力竭地咆哮着,兩隻眼睛瞪的像流星錘,可還沒過多久,忽然又伸出手蒙蔽自己的雙眼,渾身哆哆嗦嗦的,目測是受到了什麽大刺激,“我是不是上輩子欠過你倆什麽所以得在這一世還債啊?”
衛法實在是順不過來這氣兒——他好好的正在家中沖關破壁,秦風闖進來打斷他修煉進程不說,還大半夜的命令他冒着滂沱大雨去找人,自己卻留在屋裏風流快活。這叫個什麽事兒?這事兒擱誰身上能忍?能忍的怕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他衛法也是有脾氣的好嗎!
扳回一城的百裏朽心情大好!居然罕見地,鼓勵似的拍了拍衛法的後背,從乾坤袋中輕車熟路地變出一方石桌,三個石凳,一套溫酒的酒具,用最溫柔的聲音說着最惱人的話語:“我沒說錯吧?媒婆~”
聽聞這話,衛法頓時覺得百裏朽這厮上輩子肯定自己就是個媒婆!喝孟婆湯的時候在喉嚨裏卡了一小口,所以這輩子才會本性難移。
就在衛法心中腹诽不斷,一旁的百裏朽愉悅地溫着寒酒時,籠罩衛都城的這場傾盆大雨終于漸漸止歇,而好巧不巧的是,秦風也在這時候鳴金收兵,扶着門牆,從屋舍内一搖一晃地走了過來,貌似那邊的巫山雲雨也剛剛結束。
衛法與百裏朽隻将目光在秦風身上停留一瞬,便不約而同操控靈識,急不可耐地探進了那個方才熱火朝天的房間,想要一窺究竟。
按理講二人如此明目張膽之舉,别說衛法,連百裏朽都絕不可能肆意突破秦風守衛之陣線,可不知是不是秦風還沒緩過勁來,直到兩息過去後,他倆探進房間内的靈識才被秦風以意念斬斷。
兩息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足以讓衛法和百裏朽将裏面的光景瞧了個清清楚楚——撕碎的布條到處都是,亵衣躺在床角若隐若現,昭漫的嬌軀被大氅好好地覆蓋着,在溫暖的燭光中沉沉睡去,隻是眼角稍有淚痕,表情似乎有那麽一點痛苦,卻透露着莫名的歡愉。
然後二人意識吃痛,靈識反饋的景象蓦然消失,原來是秦風正以一副吃人的目光盯着他倆,意思很明顯——“你倆再瞅一眼試試?”
百裏朽面不改色心不跳,鎮靜地往石桌上的酒碗裏倒酒,可那揚起的嘴角一看就知道正在拼命憋笑;衛法起初不敢直視秦風的目光,眨巴眨巴眼,端起酒碗,擡頭裝作欣賞夜景,可突然想到此番怎麽說也是自己占理,便将酒碗輕輕往圓桌上一丢,以此來表明自己的不滿。
“百裏朽,你的巅峰之意,是什麽?”秦風坐上空着的石凳,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問向一臉賊笑的百裏朽,“有啥可樂的?她中了藥!”
百裏朽一個字也沒吭,隻是一個勁兒地往秦風碗裏添酒——秦風喝兩碗他喝一碗,秦風喝四碗他還是隻喝了一碗,秦風喝十碗他連兩碗都沒下肚,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把秦風灌醉,好來套話。
“我秦風以‘本我之意’入巅峰,修至如今,已有二百二十六年。比起你們的百年修爲,說真的,我秦風連屁都不算!”
元丹修士的巅峰之意,乃是不能外傳的絕密!别看這隻是一丢丢的情報,卻能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修士的生死存亡。所以秦風目前這随口就暴露家底的舉動,除了說話還蠻利索,其他的怎麽看怎麽像醉酒。
“我會接骨,但我不會解毒,我的巅峰之意也不适合解毒,強撐下去,你會死的!”秦風打了個酒嗝,醉眼朦胧地望着衛法,就這麽情深似海地望着,妖瞳裏閃爍的卻是其他人的身影,“你說你好好待着不就完事兒了?集我與百裏朽二人的巅峰之意,莫非還不能将你體内的媚毒鎮壓下去?非得像隻八爪魚似的纏上來!現在好了,我看你之後如何去點将台司禮!”
衛法不說話,一隻手顫抖地端着酒碗,因爲實在端不穩,所以另一隻手也端了上來。與此同時,衛法還想起了一年前秦風身中毒咒之時,也是迅速就逃離現場,一身高超修爲,似乎并未起到什麽作用。
那時的衛法并未如何在意,現在想想,原來無敵于衛虞的秦風,也有着不擅長之事。不知何故,衛法忽然有一種安心之感油然而生。
“人妖殊途,你我終究,隻能是陌路。”秦風抱着空了的酒碗,喃喃自語,“胞妹走後立刻修爲突破,如此薄情寡義之人,與你不配。但這就是我!我就是我!妖者,生而恣意,拘束多了,哪還是妖?”
原來秦風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嗎?衛法手中的酒一碗接一碗,生怕自己若是停下來,便沒有足夠的氣力理解秦風一字一句表達的含義。
“我百裏朽以‘偏執之意’入巅峰,修行至今,你秦風是我唯一看得上眼的對手。雖然昭漫之事已經塵埃落定,不過姑且還是問一句,你可需要爲我你,做些什麽?”
衛法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百裏朽喝着酒,鄭重其事。
“一炷香的時間,我釋放巅峰之意,你來施法,将我與她的這段記憶,永久封印。”一語言畢,秦風的頭重重磕在石桌之上,一股玄奧之意籠罩四周,而其本人,已經醉死過去。
百裏朽默然,放下酒碗,将秦風提起,準備走進房中。
“喂!百裏朽,你不會真這麽做吧?”衛法攔住百裏朽,一臉難以置信,“這不公平!不管是對昭漫,還是對他!亦或是作爲知情者的你與我!”
“你沒聽清他說什麽嗎?‘本我之意’入巅峰,這就是他最真實的願望。”百裏朽的氣勢随之迸發,另一股巅峰之意融入院舍,“隻要他的意志夠堅定,态度夠堅決,我以‘偏執之意’操刀,一炷香的時間,綽綽有餘。”
衛法無言以對。因爲他攔不住百裏朽。
百裏朽無法拒絕。因爲他與秦風亦敵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