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開。”鍾囚擡起粗壯的手臂,伸出左手食指,虛空中一點點赤褐色的光芒于指尖彙聚,顯然其正在爲某種威力強大的招式積蓄靈力,“點将台是你心血之作,你我素無冤仇,我不便毀之。但!我小師妹危在旦夕,你若執意不肯放行,就休怪鍾某不講情面!”
此時此刻,觀戰席上一片死寂,幾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轉移到鍾囚與李想的沖突之上——畢竟衛蒼制造的光幕遮蔽了視野,裏面的景象根本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到利器劃破空氣的風聲,以及利刃削在堅硬之物上的鈍聲,至于戰況究竟如何,那是一概不知。
“既然光幕還未解開,按照規則,此時應判定爲丁萱與衛蒼仍在繼續戰鬥。還望二位稍安勿躁,理智觀戰。不要表現出過激的情緒。”
六監事之中,林斂也來到李想身邊助拳,而那句“不要表現出過激的情緒”,則是昭漫的原話,秦風也用一把斬首大刀,表明了自己絕對支持的态度。隻是現在,不怕死的還是找上來了。
“咻——咚!”鍾囚話不多說,直接釋放積聚至今的靈力沖擊。隻見一道赤褐色的光束從其指尖噴射而出,在空中拉成一條長長的光線,随後猛然撞擊在點将台形成的靈力屏障上。
不過靈力屏障并沒有因此破碎,而是像柔軟至極的棉花肚一樣,将赤褐色的光束吸住卸力後,從四面八方,彈向了環繞點将台的場館。
一時之間,場館内出現了大規模的爆炸崩塌,凡是被赤褐色光束碰到的建築,頃刻間毀壞殆盡;而那些隻知道看熱鬧的家夥,亦有不少被光束波及,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當場殒命;至于幸免于難的觀戰者們,則是争先恐後地逃出場館,生怕下一個喪命的就是自己。
本來人潮擁擠的場館,眨眼間就隻剩下熙熙攘攘的幾個人。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鍾囚,卻是眉頭緊皺,不爲其他,點将台剛剛展現出來的防禦能力,确确實實出乎了他的意料——畢竟這一式“直指雲霄”乃是他最爲熟稔的術法,是故剛剛他才能做到駕輕就熟,隻用出了七成功力。可饒是這七成威力,也不應該是一個處于幼年階段的器靈可以接下來的,還是用的這種“借力打力”的高超手段。
“鍾囚道友,今日鬥法前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不要表現出過激的情緒,但你此番不但強闖點将台,還欲出手傷及監事,可将我這司禮放在眼中?”昭漫冷聲相對,已經不是平時那般不近人情,而是一種威嚴冷峻的腔調,“光幕還未解開,鬥法便沒有結束。十二場合的戰鬥乃是生死之戰,爾等在第一輪資格戰中便已收到衛家門主的勸誡。踏上戰場的是丁萱,即使你是他師兄,也輪不到你替她做決定!”
言詞此處,場館之上已被層層疊疊的烏雲籠罩,且不止場館,整個衛府,整個衛都城的天空都被厚重的雲層擋住日光,冷風漸漸嘯起,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壓抑。而此刻與鍾囚對峙的昭漫,身軀正輕微地顫栗着,看來以她的修爲心性,想要正面無懼鍾囚,還是頗有難度的。
“昭漫司禮,我無意冒犯。隻是我那小師妹如今命若懸絲,此時此刻,已毫無還手之力,還請司禮無論如何容我進入光幕!”
面對鍾囚的忽然服軟,昭漫目露精光,不僅沒有動容,反而挑出了其中一個至關重要,卻極其容易被忽視的問題,質問道:“你是如何知道丁萱此刻命若懸絲的?你能感知到光幕之内?”
此話一出,在場另外三位監事皆是一愣,因爲不管是李想、錢不富,還是林斂、昭漫,他們都沒有辦法知曉光幕之内究竟發生了什麽,即使他們身處點将台,可這場戰鬥對他們四人來說,獲得的觀感并不比觀戰席上的觀衆多多少。是故昭漫才會有此一問。
“昭漫司禮既然不知,何不問問你的監事們?比如那鄭六萬,比如那百裏朽,比如那秦風。”鍾囚話語之間壓抑着怒氣和急躁,因爲他已經不想再拖下去——每往後拖一息,丁萱的的生命危險便多增一分,“我說你好歹說句話啊!師父交代的‘同進同退’呢?”
鍾囚拿眼角餘光瞪向一旁悠然自得的鄒二,這厮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确實和他無關,可丁萱畢竟是他二人的小師妹!是第一個師妹!這份從小看着其長大的情誼,豈能在如此間不容發的關頭不當回事兒?
“你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你又打不過我。”鄒二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随後位移上前,在點将台形成的靈力屏障上扣指敲了兩下,漫不經心道,“我要進去接個人,你開開門。接了我就走,還送你一場造化。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吃了。”
此言一出,四人均難以置信地望向鄒二,好像他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吃了點将台?你當自己是哪頭擎天踏地的妖獸不成?隻有與之并肩而立的鍾囚,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譏諷之色。
不得不說,鄒二這話,活脫脫就像一個恃強淩弱的孩子王,看中了别家小孩的東西,就用另外不值錢的東西去換,若是不給,便直接招呼拳頭。長生宗大師兄給人的感覺,此刻便與其分毫不差。
“你們四兒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你們四兒加一起也打不過我。”一邊說着嚣張至極的話,态度卻總是懶洋洋的,仿佛隻是在陳述某種不可改變的事實,“既然這是你的選擇,而且我這師弟發起火來也着實麻煩,今次便讓你嘗嘗我的手段吧,保管終生難忘。”
一語言罷,鄒二伸出右掌,一點點地靠近靈力屏障,這短短的距離,某一瞬間猶如一道天塹。四人目光盡皆彙聚于他的掌心,似乎那裏有一道奇異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沉湎其中,難以自拔。
隻聽“啪”的一聲,鄒二碰到了靈力屏障——什麽都沒發生。
然後下一息,點将台的器靈卻發出了痛徹心扉的哭喊!明明在之前隻在百裏朽、秦風手下表現出情緒的器靈,突然之間爆發出清晰可聞的痛呼!宛若一個被死命毒打,卻依舊不願放棄手中玩物的幼童。
這聲聲慘烈的哭叫,不僅使李想、昭漫四人從出神中醒來,并驚出一身冷汗,還讓那些滞留場館内的,亦或是已經逃到場館外圍的家夥吓破了膽,不少人更是當即決定,明日剩下兩場的比試,說什麽也不會再冒性命之虞來看了。
“和一個器靈較勁,你也不怕自堕身份。”就在這時,秦風的聲音忽然從點将台一角響起,而他的手掌,此刻也覆在靈力屏障之上,一面緩解器靈的痛楚,一面對抗施法的鄒二,“這器靈修爲得來不易,你竟狠心搶奪,不要臉到這種地步,秦風也是生平僅見。”
沒錯。正如秦風所說,鄒二此刻就是靠着強大的修爲,從掌心硬生生地吸走器靈擁有的真元靈力,隻要沒有這些靈力,那點将台周圍的靈力屏障,自然就不攻自破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鄒二也确實是在吞吃點将台,他之前誇下的海口,并不是空穴來風。
“我說你就這麽幹瞅着?看不出自家師兄正陷入苦戰麽?”鄒二偏過頭望向鍾囚,以往散漫的神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騎虎難下之色,“還不快過來幫忙!小師妹到底是救或不救?”
甫一見此情景,鍾囚的兩隻眼睛都看直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鄒二露出這番神情,立刻便明白過來,此次他倆怕是踢到鐵闆了。
“有沒有一點公平公正意識?居然想以多欺少!你以爲就你會叫人啊!”眼睜睜地看着鍾囚将左掌放在靈力屏障上,秦風當場便不幹了,扯着嗓門大吼,“真當我怕你啊!百裏朽,給我上!”
不得不提到一句,其實百裏朽這裏是被秦風給坑了,因爲按照局勢發展,百裏朽沒考慮太多,愣是順勢就将這句“給我上”,理解爲了“我們上”。所以當百裏朽也加入戰局之時,秦風悄悄摸摸地就将掌力撤回不少,當百裏朽發現其中端倪時,已經泥足深陷,抽身不能。
“我說你們四個有什麽好争的,到光幕裏看一眼不就成了?”就在這時,鄭六萬的聲音蓦地在衆人耳邊響起,手中打橫抱着丁萱,從光幕中緩緩走出,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沒什麽大礙,衛蒼的七星龍淵劍刻意避開了要害。話說你倆誰來照顧她?”
“小師妹!”鍾囚驚呼一聲,本來就非常難聽的聲音一拔高後,便更加刺耳,“大師兄,明日之戰你棄權,好去照顧師妹!”
“别以爲你叫我一聲大師兄我就會答應你。”鄒二一口回絕,口吻中充滿怨念,“要去你去,我還指望着揍衛蒼那小子一頓給小師妹報仇呢。”
“我!我......”鍾囚氣勢忽高忽低,似有所顧慮,但總之并沒有立馬應下來。
而就在這時,光幕終于寸寸碎裂,衛蒼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衆人眼中,毛遂自薦道:“都别推了。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