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将台上,昭漫正在主持今日第二場的戰鬥,且不知是不是因爲再過不久就要降雨的緣故,本來不疾不徐,總是按照自己節奏來的昭漫,此刻卻似乎有一點着急的意味。
雖然隻是語調上一絲微不可察的變化,但秦風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不爲人知的細節。沒辦法,誰叫秦風是妖,不是人呢?
“他爲何一直盯着我?難不成被他發現啦?不可能啊!我與他萍水相逢,連認識都算不上,僅僅在這點将台見過幾面,他怎麽可能知道我怕......”昭漫不由自主地将眼神轉向别處,無視秦風不知何故投來的目光,隻是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爲,在秦風看來,還是太明顯了。
要問秦風懂不懂女人——這貨活了兩百餘年,至今未娶,整日的生活就是修煉、修煉、再修煉,待到後來,甚至連自己生母的模樣都快記不得了。這樣的修煉瘋子,哪有時間去了解女人?
可秦風真的就一竅不通嗎——可别忘了,妖修秦晴,秦風的親妹妹,就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而從秦晴的角度去看,秦風或許就不止兄長這一個身份,至于具體有些什麽身份,旁人就無從知曉了。
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雖然這話用在秦晴身上是有一點别扭,但差不多就是那麽個意思。再加上有個什麽都懂一點兒,什麽都會一點兒的衛法,在某段時期内話不到兩句就能扯到“男歡女愛”的話題上,也着實令秦風增長了不少那方面的見識。
不過猜歸猜,秦風也知道此時不可能上前去找昭漫求證。于是他一邊悄無聲息地散布修爲,一邊微阖雙眼,閉目養起神來。
“呼——總算沒有看向這邊了。”昭漫感覺剛剛一直在自己背上的那道目光消失後,情不自禁地喘了一口氣,仿佛心中的一塊巨石終于落地,“還是趕緊将今日的工作做完,早點回閣樓歇息吧。”
昭漫心中如是想到,于是琢磨着如何加快此戰的戰鬥進程。
少頃,昭漫腦海中靈光一閃,盡管略有猶豫,但還是嚴肅認真地宣布到十二場合淘汰戰第四戰的鬥法規則:“此戰,禁言。”
所謂“禁言”,就是禁止說話。這道規則比起上一戰的“禁執”來說,就要好理解太多了!其實在觀戰席上,已經有一部分修士在讨論這個“禁執”到底是什麽意思,而對于修士來說,其最大的敵人,莫過于自己的“心魔”,亦可謂“執念”。
上一戰中,“未羊衛戎”與“申猴冉和”鬥的那麽魚死網破,按理說,非有大執念之人不至于此。是故那二人遭重之後,居然沒有一人重新站起來,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緻于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禁執”,是不是将衛戎與冉和心中的執念給壓下去了。
而最關鍵的,還是昭漫宣布“二人皆負”。這一判定造成的直接影響就是,在場館外圍分析衛戎、冉和誰能赢下第三場的的賭博中,所有人都賠了,隻有莊家賺了個盆滿缽滿!當然,如果昭漫判定“二者皆勝”,結局就會完全反轉。
是故身處點将台的昭漫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因爲一句話,而上了不少修士的必殺名單,就算她是添香閣的人,處境也是岌岌可危。
那麽“禁言”這道規則,又會産生怎樣的影響呢?衆所周知,不僅是人族,就算是萬物生靈、花草樹木,都會有屬于自己的“表達方式”。而“言”這個字的含義,從廣闊的層面上來說,就是“表達”。
不局限于語言表達,其他的還有眼神表達,肢體語言表達,甚至一陣風吹過,一場雨下落,都是一種“言”。若當真“禁言”,恐怕整個天地都會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因爲涉及的面實在是太廣了!
而顯然,此刻矗立着的點将台并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它所能影響的範圍隻有很小的一塊區域,甚至在點将台之器靈的思維中,“言”所代表的含義,也隻是“語言”罷了。
所以這道“禁言”規則所能帶來的,也僅僅是令兩名參戰者無法通過語言進行交流罷了。雖說會有些影響,不過這并不礙事,不是麽?
“淘汰戰第四場,開始!”随着昭漫一聲令下,卯兔丁萱對酉雞衛蒼的戰鬥終于在觀戰席上呼之欲出的期待中打響了。
不過與觀衆們預料中不同的是,二人并沒有從一開始就沖撞在一起,鬥的你死我活,而是一個跑,一個追——跑的是兔子,追的是雞。
不得不承認,“丁萱”這個名字,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溫柔娴淑、舉止優雅的大家閨秀,可彼時正在點将台上左右狂奔的丁萱,真真就應了那句老話——“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也虧得她一身精裁細剪、樸素镂空的仙氣長裙,跑起來就像綻開了一朵優雅簡約的靈動之花。說是在跑,其實更像是貼着點将台在低空滑行,難以捉摸的身法軌迹每一次都能助她從衛蒼狂風驟雨般的攻勢中尋得逃脫路徑。一時之間,衛蒼拿東逃西竄的丁萱沒有絲毫辦法。
“長生宗的修士,就隻會抱頭鼠竄麽?汝可敢與我正面一戰!”
點将台之上,衛蒼披挂鷹隼戰甲,手持一把堅韌鋒利、寒光逼人的七星龍淵劍,伸直手臂,直指對着他嬉皮笑臉的丁萱。盡管衛蒼看上去英姿飒爽、武技超群,可直到現在連丁萱的裙角都還沒摸到。
不過還請不要誤會,以上這句話,并沒有真正從衛蒼的口中傳出,畢竟此時此刻,點将台上已經禁言。隻是衛蒼劍指丁萱,眼角時不時抽搐,明明武技圓融卻無法全力施展,強忍怒火與焦躁的發狠模樣,已經完美地将自己的心聲表露出來。
“哎呀呀,這就受不了啦?呵呵呵,衛國的軍士,也不過如此嘛。”丁萱神色輕松,白皙無暇的玉手輕擡,将自己嘴角的嘲笑之意掩下,“雖然那司禮已經将規則定爲禁言,但那一式‘虎嘯龍吟震山河’,還是不得不防。衛家這百年門主之戰,我長生宗要包攬三甲!”
不得不說,二人雖還未正式交過一招,可戰圈内的氛圍卻是劍拔弩張。衛蒼自不必說,從那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的眼神,便不難猜到其心中想的肯定是——“你别讓我逮到機會否則我非得弄死你。”
而丁萱這邊婷婷袅袅、遊刃有餘的模樣,就像是故意将衛蒼往絕路上逼似的,不是她不出手,而是正等待着最爲絕佳的進攻時機。
“小師妹又起了好勝之心,臨行前師尊告誡她的話語,想必此刻已然忘得幹幹淨淨。”觀戰席上,一位風姿卓然的男子望着點将台上的戰鬥,如此評價到。而在他周圍,盡管有不少姿色不俗的女修暗送秋波,可這名男子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隻和旁邊一身高八尺的鐵頭壯漢議論着戰局,“鍾囚,你爲何不說話?莫不是覺着小師妹會敗?”
被喚作鍾囚的鐵頭壯漢并沒有立刻回應鄒二,隻是一言不發地盯着點将台——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一副沉默寡言的做派,實際上卻對同宗的師弟師妹很是着想。在長生宗内,能使他表現出尊敬之情的,隻有宗主,也就是他的師尊,就算是大師兄鄒二,都搏不到這個面子。
“此卯兔酉雞之戰,三師妹未必能穩操勝券。”
就在鄒二以爲這次對話又是以他的自言自語告終時,鍾囚忽然向其神念傳音,聲調還是一如既往的沙啞刺耳,恍若旱魃惡鬼的喘息。
鄒二轉頭看了看自己的二師弟,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着,啥話也不說,直到将鍾囚看得微微偏過了頭,方才忍住笑意,故意問到:“小師妹修爲雖與那衛蒼同爲元丹中期,但自幼勤學苦練,經曆過的生死考驗亦不算少,臨戰經驗應該遠勝這些家族修煉體系下的武修軍士。既然師尊的意思是讓我們同進同退,你便放心交給小師妹就是。”
一語言罷,鄒二還伸出手拍了拍鍾囚的後背,這番溫柔暖心的舉動,直叫周圍的女修靈魂融化,恨不得一腳将面前的這個傻大個踹飛。
而就在這時,點将台上的戰鬥,終于開始趨于白熱化了。
“浪淘沙——千刃飛雪!”衛蒼心中暗道一聲,随即緩緩松開手中的七星龍淵劍,可出乎意料的是,龍淵劍并沒有從空中掉下去,而是從劍身上轟鳴,生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白光,将整個點将台籠罩在内!
丁萱無路可逃,因爲衛蒼本就不是以她作爲術法目标,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戰圈環境,她再跑,也不可能跑出點将台靈力屏障的覆蓋範圍,隻能緊蹙秀眉,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身陷衛蒼設置的主場之中。丁萱心下了然——此番,怕是自己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