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四下環顧,并橫掃靈識,着重檢查了一遍周圍的環境,最後爲了保險起見,甚至還用一道修爲障壁将二人籠罩在内,反監聽措施可以說做的相當完善了。
秦風的這一系列舉動不得不令衛法感到心驚肉跳,在他的印象之中,就沒有誰能讓他顧忌到這個地步。即使是那個腥風血雨的夜晚,在衛法所獲得的情報中,秦風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衛法,令尊......是一個怎樣的人?”一切準備妥當後,秦風終于說出了此次交談的第二句話。
可這句話依舊是問句,且并沒有指向問題核心——衛法現在迫切想了解的,是衛度是否有性命之虞的問題,怎麽話鋒一轉,突然就扯到了衛家門主的身上?
“衛度和......‘他’之間,難道有什麽......你是發現了什麽蹊跷麽?”衛法心頭狂顫,竟然比衛度暈厥時來得更爲忐忑,“你就别賣關子了,有話趕緊道來!那一好一壞兩個消息究竟是什麽?與這件事又有什麽關系?你倒是快說啊!”
衛法有點語無倫次,直覺告訴他秦風接下來要訴說的,不僅僅是針對衛度,或許還要将他牽連在内,不然問“他”作甚?
“你先冷靜一點,放松心态,好好聽我說。”秦風上下打量着衛法,神色間的擔憂與顧忌溢于言表,“要不你先把自己的奇經八脈封住吧,我怕你氣急攻心,給日後的修煉埋下隐患。”
衛法聽後微微一愣,然後難以抑制地抓狂了:“啊——!秦風你這鼈孫!你是要急死我!”
秦風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後立即恢複正常,畢竟事出有因,他并不想在此時和衛法一般見識:“封住心脈。你不做,我來做。”
“行行行!我做我做!”衛法拗不過秦風,擡手就将自己身上的幾條重要經脈給封鎮住,爲使秦風安心,還順手将好幾處修行大穴給點了,“現在滿意了嗎?秦媽媽!”
不得不說,人在情緒處于崩潰邊緣的時候,會做出許多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比如說現在,衛法先是用粗鄙之語辱罵秦風,後又拿出一副逛“添香閣”的口吻,稱呼秦風爲“秦媽媽”。
這要是放在尋常任何時候,秦風能揍得他懷疑人生,保管連其生母都認不出他是誰,不過眼下,還是暫且先忍一忍吧。畢竟山不轉水轉,秋後算賬也不遲。
“好消息我剛剛也說了,衛度沒什麽大礙,休息一會兒便可恢複意識......”言及此處,秦風故意頓了頓話頭,衛法也非常“配合”地凝望着他,絲毫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噢!差點忘記告訴你,衛度身子骨如此脆弱的原因我差不多也有頭緒了,至于他能不能踏上修行一途,嗯——隻要你們兄弟倆同意,并按我說的做,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秦風你簡直是我們兄弟倆的在世恩人啊!”衛法高興地手舞足蹈,甚至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快要離體出竅,這對他、對衛度來說,都是再好不過之事!他實在想不出來,有這等好事在眼前,還有什麽能稱之爲壞消息。
與衛法的歡呼雀躍相比,秦風就要顯得沉默自持許多,看向衛法的眼神甚至還有一絲憐憫與同情。
秦風這樣的神态自然是被衛法毫無保留地收進眼底,同時心裏咯噔一聲,這才意識到,衛度的問題之嚴重,恐怕并不僅僅是不能修煉或者體弱多病的問題。
“咕噜”一聲,衛法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不覺間,連呼吸都開始紊亂起來:“壞消息,是什麽?你說吧,我應該......扛得住。”
“嗯。”秦風偏過頭,再次望了望不遠處的衛度——此刻正躺在南山菊的懷裏一動不動,并沒有蘇醒或者是裝睡的迹象,“雖然尚沒有任何确鑿的證據指向誰,但衛度的身體裏确确實實被下了咒,且極有可能是利用巅峰之意所下的咒。”
“你這是......什麽意思?”衛法難以置信地盯着秦風,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點不真切,或者說猶疑的神色,但秦風的目光卻是非常笃定,連一星半點質疑的機會都不留給衛法。
秦風說有,那就是有!不管是誰下的手,衛度的身體裏有咒術就是不争的事實!不......不對,聯系秦風之前的言語,他其實對是誰所爲已經有了一個大緻的判斷,不然爲何要提到“他”?
衛度的生父,同時也是他衛法的父親,衛家門主,衛刑!
“你的意思是,是衛刑?給衛度下的咒?這不可能!這太可笑了!這簡直荒唐至極!”衛法本能地就要去否定這一切,甚至還想從秦風眼前逃開,可是秦風已經事先布置了一道修爲障壁,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也别想出去。
“原來這道屏障,是爲我準備的啊!呵呵......我就說嘛,放眼天下,還有誰能令你秦風如此顧忌?不過你如此大費周章,就爲了對付我這種蝦兵蟹将,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秦風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中古井無波,不含任何情緒:“我并沒有咬定這咒術一定就是你父親下的,此事盡管匪夷所思,但......你我是朋友,我不想瞞你。”
“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妖,我是人,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成爲朋友!”衛法聲嘶力竭地吼叫起來,整個人狀若癫狂,不斷嘗試着催動修爲破壞障壁,可他先前已經封住了自己的好幾處經脈大穴,此時戰鬥力大打折扣,别說秦風設置的屏障,就算是小白稍微認真點,他都不一定打得過。
秦風瞄了一眼衛度和南山菊,同時再次探察了一圈周圍的動靜,确認無異狀後,擡手一揮,兩道深灰色的氣體憑空産生,于屏障内外形成了一片隔絕視線的煙霧。
“對不起。”“嗯。”
“你是認真的麽?”“嗯。”
“可會錯探?”“會。如果你希望聽到這種回答的話。”
“對不起......”“嗯。”
沉默。良久的沉默。百年的時間彈指一揮,亦或是兩三息的時間其實就有這麽長,隻是平素感覺不到罷了。
“什麽樣的咒術?知不知道咒名?”許久之後,衛法終于回過神來,開始正視現實,隻是其嘴角溢出的殷紅鮮血,無聲地證明着他剛剛走過了一遭怎樣割肉刮骨的艱難心路。
“咒名尚不清楚,可這咒術的運作原理,嗯——簡單來說,就是将衛度的五髒六腑、奇經八脈與其他的個體聯系在一起,我們暫且稱這個個體爲‘甲’,稱衛度爲‘丙’。”
秦風走上前來,拍了拍衛法的肩膀,同時伸出手,閃電般地在其身上連點數下——衛法身上的禁制,又增強了。
“在此咒的作用下,甲強,則會吸收丙的生機、潛力;丙強,則會吸收甲的靈力、修爲。因爲這是一種此消彼長的關系,所以十分隐蔽,設計也相當巧妙,你沒有發現也實屬正常,若是沒有那壇不忘虞相助,将酒力傳遞給甲,恐怕連我也無法追根溯源找到問題的症結所在。我這麽解釋,你懂了嗎?”
秦風彼時與衛法背對而立,刻意不去看衛法的神情,因爲那樣做,會很殘忍。殘忍到即使将真相說出口,都會感覺有刀子在剜他的心,更不用說一直作爲衛度“非常喜歡的大哥”而存在的衛法了。這也是秦風一開始爲何會流露出憐憫的原因之一。
“甲,丙......那‘乙’是誰?”衛法冷漠地問到。
“衛君。”秦風冷淡地回答。
“衛君嗎......所以你的意思是,從一開始我們三兄弟生下來,就是爲了被人設計這一場互相殘殺,互相磨刀的暗局?”衛法的腦子顯然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上述這番話有着非常之多的漏洞,不過好在有秦風在他身後,可以以一種講故事的口吻爲他還原整個故事,隻不過,是恐怖故事。
“事情的起因應該是這樣的:某一日,一位家主有了一名子嗣——甲;不久後,又有了另一名子嗣——乙。家主不知于何時在甲乙身上下了一道咒術,要他們根據自身的發展情況,以對方爲養料,來使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具體原因不明,也許是爲了家族,也許是爲了自己,也許單純就是圖個樂子。”
“甲乙對咒術的事毫不知情,卻在修行的過程中不斷拉開差距。某天,大概是家主突然良心發現,亦或是甲的母親苦苦哀求,家主終于認識到甲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這樣下去,隻有死于非命一條道可走,因爲甲已經被乙吸收吞噬到即使身懷元丹初期修爲,也是誰也打不過。于是又有了丙,丙自然也被下了咒術。”
“丙的降生緩解了甲的困境,但在兩位兄長的吸收下,别說修煉,連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都是奢望。丙的母親又去哀求,家主忽然意識到,這樣下去是沒完沒了的,于是他暗中安排,使對丙的任何治療都無功而返,并決定不會再有丁戊己庚辛壬癸的誕生。這與其說是咒術,倒不如說是在養蠱。若真是如此,這位家主還算有些良知,最起碼還知道懸崖勒馬,沒有一錯再錯。隻是可憐了丙,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被獻祭了。”
秦風說完,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你這故事講的爛透了!一點都沒有趣味性,我是不會捧錢場的。”衛法還在強撐,可待到後面,終究是不敵心中翻江倒海般的苦楚,一屁股猛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