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動作隻有五個字能夠形容,那就是流水般精确。
他的動作好像是流水線上下來的,一絲一毫都不會有差錯,不管重複多少遍都是一模一樣。
很多人會對此嗤之以鼻,但是這就是專業精神,就如同賣油翁一樣的專業精神。他在試驗爐溫,那麽首先需要保證的就是自己手法标準和每次的程序都完全一樣,不能出現任何纰漏,否則就會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修複本來就是一件系統工程,而且還是一項殘忍的工程。
重複重複不斷的重複,但是這次有新動作,啤酒降溫是新方法新技巧,看起來簡單做起來特别難,一個小時的連續啤酒降溫。
大的程序重複其實還算好,但是這種短時間内的細小,頻率極快的重複就要人命了,不是具備超級韌性的人根本無法堅持。
堅持的難點不但是巨大的勞動強度,還有更艱難的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是每次降溫的啤酒量和倒在紅石熔爐表面的水量都要完全一緻。
人的手不是機械臂,怎麽可能絲毫不差?
這也不是終端,終端是一直保持平穩均衡完全一緻的情況下還要随時根據人體對爐溫的感應,做随時的調整。
這種調整都是極其微小的微調。
頭疼,俞楠在旁邊看得頭暈又頭疼,後來幹脆不在地下室跟他們熬了,熬不起,本來她也想多學一點,結果隻能斷斷續續進進出出。
給自己降低了要求,先弄清楚基本程序和步驟即可。
她在這類動手類技巧方面天賦實在一般。
熱,很熱,随着爐溫的不斷提高地下室裏越來越熱,地下室裏面的通風設備早已不夠用,而且空間本身不算大,也不太适合再安裝降溫設備。
通風就好,不能這邊爐溫升溫那邊又拼命的機械降溫。
這是矛盾,相反的方向。
啤酒降溫是細微降溫,是對升溫過程時間和溫度的細微控制,要達到爐内外的溫度有一個固定溫差。還要防止爐内外溫差過大。
控制一個精确臨界點的問題。
圍觀和宏觀的區别,微觀來掌控宏觀。
精準的刺激。
“用刷子刷呢?實驗不同的刷子。我覺得比用噴壺噴效果要好。”天狼突然想要做新的實驗,唐陽羽沒有直接答應。
而是來回走了幾個來回,左手在前右手在後。
“可以實驗,用不同大小的刷子,但是刷子的質量必須有足夠的保證……最好自己做刷子,你去準備吧,什麽材質和密度你該知道。”
天狼馬上出去了。
唐潇看着天狼離開的背影,天狼離開了他就不能出去。
他已經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樣子了。
與世隔絕。
這種感覺好也不好,好的是這才是修複的正确姿勢和狀态,不好的是唐陽羽的性格其實并不适合這種與世隔絕?
他可以一個月不說一句話,但是一直把自己關在地下室二層烤爐子絕對不爽,不爽的厲害。
他身上其實并沒有老頭子那一代人身上老黃牛一般的吃苦耐勞,雖然相對他已經比同齡人吃苦耐勞多了,可是還是跟老頭子沒辦法比。
這是時代的差距,隔代就會差距巨大,何況是隔兩代。
時代的差距無法彌補。
唐陽羽更喜歡在自家傳承古老手藝基礎之上尋找新的方法和技巧。而老頭子的原則是古法不能變,必須規規矩矩的遵守才行。
變了就不是唐門唐修。
變了就不是唐門子弟。
這個大帽子扣的可是相當嚴重,嚴重的讓人窒息。
然而唐陽羽還是不在乎,傳承當然要傳承,但是不讓他革新和求變是不可能的,古法當然好,但是如果他能用今法作出跟古法一模一樣的修複效果呢?
他必須不斷嘗試實驗才行。
即便他連續失敗了幾十次一百次也沒什麽,因爲至少證明了這幾十一百次的新法不行。這就跟愛迪生發明電燈時候實驗鎢絲一樣。
試驗了成百上千的各種材料後,一次一次又一次接連不斷的失敗後才找到了鎢絲。
否則就沒有現在的點燈和光明。
試驗必須要失敗,失敗的次數越多反而越接近成功。因爲很多實驗室試驗本身就是反證法,證明不了這東西可以,就先證明這東西不可以。
這是簡單的基本法則。
隻是能夠有毅力有能力有财力有條件失敗之後一直還能堅持失敗試驗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因爲這個世界上太多人都太急功近利,太過于看重金錢和短期利益。
唐陽羽必須快點回京城了。
這邊實驗爐溫的工作暫時要交出去了。
1個小時後天狼拿着自己親手制作的五把刷子回來,唐陽羽都不知道她再哪裏找到的材料,接過來仔細檢查。
沒問題,合格。
“我明早回京城,這裏交給你,要出結果。”唐陽羽沉聲吩咐,因爲這對他來說是個很難做出的決定,一旦天狼有任何不妥,那麽僵前功盡棄。
那麽白龍刃的修複将徹底陷入被動之中。
但是他分身無術,隻能交出去,必須交出去。
這是他真正意義的離開單獨交出,跟他修複龍象儀還不一樣。
龍象儀說白了他并沒有交出去,而是借助李易風他們幾人換把手而已,他從始至終都在旁邊監督和及時更正接手。
可以說有足夠的容錯率。
真出錯了他能及時更正,用他強大的實操能力。
天狼明顯沒想到會是這樣,她有些信心不足,她在唐陽羽這個師父跟前一定會說實話,“我對自己留守沒信心。”
唐陽羽淡淡一笑,擡手拍着她的肩膀,像是老幹部模樣,“不要這樣,小同志,這是上面對你的絕對信任,你能行,加油!”
天狼也笑了,反手拍着他的肩膀,“老同志,你這樣不行的,精神代表不了技術,這樣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