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給他們這種機會,哪怕犧牲掉十三把刀。
他的心也很疼,但是做大事的人就要夠狠才行。
所以他搖搖頭,“算了,我老了,熱鬧什麽的不喜歡看,還是你們年輕人去吧,你走了我好在你的椅子上坐一會,喝喝茶,打個盹。”
他說的頗爲客氣。
一點都不生氣了。
好像什麽都看淡的樣子。
他以爲唐陽羽肯定會去看熱鬧了,但是唐陽羽坐着沒動,繼續悠哉遊哉的抽煙喝茶翹着二郎腿。
莊和再一次失算。
唐陽羽的理由也很有趣,他不會武功也沒有靈力,他是個大學生,在校生,斯文人,見不得打打殺殺,他甚至還有些暈血。
關于這些莊和一個字都不信。
可他又沒辦法反駁。
要麽他就動手殺人,要麽他就乖乖回自己房間去。
殺人他居然有些緊張,是那種面臨絕頂高手的緊張,回屋?
那他也太窩囊了,被一個不會武功沒有靈力的19歲小屁孩幾句話就給吓回去了?
他左右爲難。
所以幹脆轉身開着門進去也拉了一把椅子出來坐下。
也拿了一個杯子,茶壺唐陽羽這裏有,他就跟着喝茶,聊天。
至少這樣他表面上沒有處于下風。
面子很重要。
從來都很重要。
尤其是對于他們這樣的大人物,有頭有臉有背景有出身的大人物。
他談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你見到羲和大祭司了吧?”
羲和居然不接他的電話,哼,玩的夠陰夠狠!
唐陽羽很有可能拒絕談論這個話題,因爲這是機密。
他跟羲和見面的任何細節都是機密,他們達成的任何共識也都是機密。
結果莊和再一次失算,唐陽羽沒有任何防備的很自然的談起了這個話題,“見到了,無非是讓我主動無條件獻出權杖,否則殺無赦,很多人都以爲你們三大祭司現在是站在地上龍族這邊的,可實際上你們的根你們的信仰卻一直都在地下龍城。這點所有人都被蒙蔽了。地上龍族你們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可在地下龍城你們最多也就是個中層人物而已,連核心都進不去。也正因爲如此你們都在刻意表現自己,都想着得到地下龍城的認同,然後好提高自己在下面的龍階。”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但是更多時候人卻爲了名和利苦苦掙紮一輩子。這點我看不起你們這些人,利欲熏心,或者你們稱之爲這叫做龍城理想。可以,當然可以。原本我一直瞧不上我家裏的老頭子,沒什麽本事,就知道發脾氣喝酒,然後沒幾年就死了。可現在回過頭來看看至少他敢急流勇退,他過上了自己想要的那種閑雲野鶴的日子,他死了也值了。他沒有一生做名利的奴隸。”
唐陽羽把話說得很重。
不是一個19歲孩子的語氣,而是一個曆經滄桑的中年人的口氣。
而且他在評判一個六七十歲的大祭司,老人。
莊和沒有發脾氣,頓了頓,“名利的确誘人,我們三個大祭司其實是被架在火上烤,我們本來可以過的很輕松,但卻選擇了一條艱難之路,爲的就是不讓地上龍族生靈塗炭。”
“我現在是在針對你,對付你,是在勸說李易風順應地下龍城的意思成爲第一龍尊,因爲隻有這樣才能避免龍族内戰,才能暫時保住地上龍族的安全。”
“唐陽羽,你是個外族人,你也是個有熱血的人,那麽你就沒考慮過你如此冒進如此幹預龍族事物會讓多少人悲慘的死去麽?”
莊和的角度很特别,特别到讓唐陽羽都有些佩服。
因爲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角度,每個人的角度都不同。
他有他的世界,莊和有莊和的。
莊和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莊和在套話。
在試探羲和的情況。
羲和。
哼,除掉羲和以後他就會成爲地上龍族排位第一的大祭司。
到時候他的權力就會大到沒邊,沒人可以限制他。
那時候李易風隻能做個傀儡,而且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李易風也除去。
地上龍族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做一個大祭司有什麽好?
他要做王,地上龍族之王。
唐陽羽說得對他在地下龍城永遠也成不了核心人物,永遠成不了王。
那麽他的理想就隻有在地上實現了。
聖王,唐陽羽,李易風羲和全都是他的絆腳石。
至于獵和他能對付,能利用。
獵和不用死。
獵和要成爲他的劊子手,獵和會爲了他大肆殺戮,全身和雙手都沾滿鮮血。
這些都在他的計劃之内。
所以他才毫不猶豫的在現在這個時刻心甘情願的給地下龍城做一隻狗,做一隻咬人的狗。
會叫的狗。
青龍衛馬上就會到來,到時候地上龍族有誰能敵?
雪奴倒是戰力強橫,可是李家能有幾個雪奴?
最多兩三個而已,根本不足爲慮。
這個世界,地下的世界,都是一個道理,強者爲王。
“你讓我怎麽做,直接跟我家老頭子一樣麽?直接隐居雷州?”
“我不想回雷州,我隻想安安靜靜的把京大四年課程讀完。所以我會繼續留在京城。至于龍族的事情,我覺得地上龍族現在群龍無首所以勉爲其難的站出來替你們去千年尋龍修龍,這還不行麽?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我就是活雷鋒啊,你們應該很感激我才對,不是麽?”
“至于地下龍城,地下龍城與我無關,地下龍城隻不過一直都想從黑漆漆的地下走到地上來,有我唐陽羽他們會鑽出來沒有我他們也會鑽出來。有我在他們會屠戮地上龍族沒有我他們屠戮的會更加歡暢。所以跟我有什麽關系?這黑鍋我不背,背不動。”
“那麽……大祭司,未來一段時間内恐怕你就得一個人在西風嶺這裏呆着了,修養修養。”
唐陽羽不是強詞奪理,他隻是說出事情的本質,然後讓莊和不要再大言不慚的拿這些狗屁大道理來打壓他。
沒用,他不吃這套。
最後一句話是重點之中的重點。
就是這樣。
莊和沒有吃驚,這已經在他預料之中了,從羲和不接電話,從十三把刀被軒轅玄魚和蕭一攻擊,他就知道自己的回京之路不會那麽順暢了。
隻是沒想到的是來威脅他的居然不是李易風,而是唐陽羽。
李易風到底在哪裏,到底在做什麽?
他突然有點看不清楚眼前的兩個年輕人了。
兩個年輕人給了他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他喝了口茶水,笑了,“年輕人,我來我走何時輪到你來決定?”
他突然有點變身的樣子。
然後走廊盡頭出現一個雪奴,雪奴的臉很白很白,雪奴的身高不高,隻有不到一米六,雪奴的眼睛很亮很亮。沒有殺氣,卻讓人不自覺的後退。
然後走廊的另一頭又出現一個雪奴,一個差不多一模一樣的雪奴。
兩人居然是世所罕見的雪奴雙生!
然後那一刹那莊和的氣勢全都沒了。
但他還是笑,“不錯,不錯,居然給我準備了雪奴雙生,這可是足以抵擋一百青龍衛的存在。看來我在你們心目中真的很重要。”
說完他起身拉起自己的椅子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門也不關。
那意思歡迎随時監督的意思。
他不像是放棄,他肯定還有着别的計劃。
唐陽羽坐在那沒動,對面房門打開李易風走了出來,他一直都在,他沒去看什麽熱鬧,他一直都在門後聽着。
他也拉了把椅子出來,坐在唐陽羽旁邊,對着莊和的門縫。
“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唐陽羽……你是這麽心慈手軟的人麽?”李易風問。
聲音不大不小,可是裏面的莊和卻足以聽見。
“要殺人滅口麽?在這個時候?第一證據不足,第二影響太壞,第三你你殺還是我殺,要是你殺我沒有任何意見,你現在就殺,我回屋,假裝看不見,然後就說莊和大祭司突發心髒病什麽的搶救無效,死了。”
“行麽?”
唐陽羽的聲音也不大,同樣莊和也可以聽見。
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把他囚禁起來還不算,還要殺了他!
而且還當着他的面直接讨論。
這是對他的試探?
還是認真的在讨論?
現場得出結論?
莊和愈加看不清楚門外的兩個年輕人了。
他沒出聲,聽着,看看他們還能說出什麽。
李易風想了想,“讓我動手?你這不是坑我麽?我怎麽也是護龍一族,而且龍族内部規矩森嚴,叛徒要交給聖王裁決處置才行。”
李易風話鋒一轉把話題轉到了聖王那邊。
裏面的莊和突然覺得身子發冷,因爲他已經知道了結果,這兩個年輕人要把他秘密押回京城在聖公會上公審!
交給聖王。
殺一儆百!
殺雞給猴看,那個猴就是他自己!
他突然一股無力感生出,這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可他還有底牌。
而且這兩人沒有證據。
沒有任何他背叛的證據。
因爲身爲大祭司聯通地下龍城是職責,是本分。不光是他羲和不也是如此麽?不也是第一時間進山勸說唐陽羽無條件把龍之權杖交給地下龍城麽?
即便他做的是表面功夫但是也得做。
地下龍城和地上龍族本來就是一家。
地下龍城本來就是地上龍族的根。
他不遵從地下龍城的吩咐才是背叛。
他們三大祭司的身份和職責很難鑒定。
很難分辨,他們從來都是中間人。
他反而不着急了,隻要讓他回到京城,不管以什麽方式,哼,到時候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都要死,都會死!
他在京城之内還藏有大招。
如果不是準備充分他怎麽敢如此做?
可是外面卻突然畫風突變,唐陽羽似乎又後悔了,“算了,我到現在還沒殺過人,你也别殺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活着但是卻憑空消失。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李易風笑了,“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現在就讓雪奴動手。”
雪奴立刻沖進去。
……
然後莊和大祭司就暫時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沒人知道他被什麽人控制。
因爲單純以李易風的實力,在外人不知有雪奴的情況下,想要直接讓十三把刀和莊和大祭司同時消失根本不現實。
于情于理都不合。
很快樓下樓上的戰鬥也都結束了。
軒轅玄魚從樓上拿下六把刀,蕭一從樓下拿回七把刀。
一個以刀爲尊以刀爲命的殺手,丢了刀就等于沒了性命。、
他們并沒有死。
因爲軒轅玄魚和蕭一不是去殺人的,他們隻是要他們的刀,然後把他們送到一個安全的安靜的沒人知道的地方去。
當然後面的步驟用不着他們親自出馬,後面的步驟李易風的人會做安排。
具體囚禁莊和和十三把刀的地方隻有李易風一人知道。
唐陽羽都不知道,他也不問。
這種事他選擇信任。
這是他們真正信任,短暫真正信任的開始。
唐陽羽提出這個建議自己就得以身作則。
甚至李易風要告訴他他都不聽。
蕭一的實力得到了各方面一緻的認可,可是唐陽羽卻似乎并不怎麽高興。
夜晚來臨。
他們的計劃沒有變,他們的計劃本來就是明早回京,至于幾點算早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他們到現在都沒決定。
會臨時決定随時走。
這很重要。
因爲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都沒決定,所以就不可能洩密,洩露。
夜晚很安靜,大家都吃了晚飯,重新聚集在唐陽羽的房間裏。
唐陽羽的房間是個大套間,有個專門的客廳。
客廳裏的人不多,一共五個。
最爲引人注目的是李武一,李武一經過軍醫的緊急搶救和治療已經沒什麽大礙,肋骨斷了也還能走路。渾身是血清理幹淨就好,臉腫的跟豬頭一樣也沒關系。
他還是來參加難得的茶話會。
這是唐陽羽起的名字。
茶話會的内容就是研究進京之後和聖公會上的安排,其實說白了就是一不做二不休。
用時不長,一個小時搞定。
然後各自回屋。
因爲李武一注定走的慢,唐陽羽還好心的要蕭一送他,李武一拒絕了,他說,“我怕她直接送我去見閻王爺,自己走更好。”
大家笑。
茶話會笑聲中結束。
然後。
房間裏隻剩下唐陽羽和天狼兩人。
唐陽羽睡裏面大床天狼睡外面客廳沙發,現在是非常時刻,所以天狼肯定會寸步不離的貼身保護唐老闆。
時間是晚上10點整。
唐陽羽看看手表。
“你先去洗吧。”
天狼就進去洗了,她洗澡很快,20分鍾,一點都不像女人。
唐陽羽也沒多吃驚,然後自己進去洗,也是20分鍾左右。
洗完他沒有直接上床睡覺而是又出來了,天狼當然也不會睡,她洗完澡就重新穿戴整齊。
她是保镖。
保镖肯定不能睡。
她看着唐陽羽,“你該睡了,很晚了。”
唐陽羽笑了,“行了,别演戲了,你不是羅绮。”
天狼一點也不慌張,“你想玩個刺激的小遊戲麽?”
唐陽羽搖頭,“不玩,我早知道你不是羅绮,從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開始就知道。我一直沒有戳穿你是因爲你不是來殺我的,而是來刺探軍情的。”
“當然各爲其主我很理解。”
“說吧,你到底是誰,羅绮現在又在哪,是進京了……不,她沒有進京,她還在山裏,因爲守護白龍嶺是她的職責所在。”
“不過她卻有一個分身,可以代替她進京。”
天狼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無法确定這家夥是試探還是确信。雖然從他的眼神和動作神态看是笃信,早就看穿了她的替代身份。可是這家夥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他很會演戲。
她沉默。
不做回答。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至少這時候是。
唐陽羽斜靠在沙發上,看着窗外的黑暗。
“給我講講乾陵地宮吧。”他突然變換了一個話題。
“地宮之内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兩位帝王的遺體,而是華府第一龍脈的入口,我們神狼族保護的就是這個入口,這個入口有一個特别的名字,叫做虛無。”
“因爲在世人眼裏它根本不存在。”
天狼沒有回避,而是做出一個簡單又特别的講解。
“虛無……這名字挺酷的,最近這個龍門那個龍門的聽膩歪了,煩了,虛無不錯。從虛無進去……算了,暫時還是不要說那些話題了。因爲你們是不會讓我進去的。”唐陽羽有些意興闌珊。
天狼笑了,“算你識趣,在這點上我們可以求同存異,我的底線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虛無。但是不進入虛無不代表沒辦法修複龍脈,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跨過這條底限我們就是生死相見的敵人,你不跨過去我們就是最好的盟友。我們的關系牢不可破。”
唐陽羽擡手摸摸鼻子,“你覺得我有那本事麽?你這麽說未免有點過于一廂情願了。”
天狼笑的很開心,湊過來,看着他的臉,“嗯,别人肯定不行,但是我覺得你肯定可以。現在微創手術的方法也可以用在修龍上吧?要比微創手術更精進一層,類似于隔山打牛。”
唐陽羽撇嘴瞪眼,“合着你的意思讓我站在乾陵山頂上一頓神經病比劃,然後就把深埋在地下不知道多深的龍脈給修好了?你是神經病還是我是?”
天狼不笑了,認真起來,“我很正常,你是神經病。”
這時候的她跟羅绮一模一樣,以至于那瞬間唐陽羽又被騙了。
這個世界就這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