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淩雨晴都不記得那家夥下去多久了，她不再刻意去想，不再緊張的去計算時間，她在向外婆學習。學習如何精心如何調整呼吸和情緒。
她不要求自己做到外婆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但至少也要做到不慌張不緊張不浮躁。
外婆坐在椅子上眯了一小覺，之所以說是一小覺是因爲真的很小，隻有20分鍾左右，然後就自己醒來。
老了，人隻有真的老了才不會不自覺地坐着睡着，睡着了才會很快就醒來，因爲人老了精力不計，覺又輕，睡一會就會自己醒來。
淩雨晴心中不免唏噓，她從未這麽近距離的發現外婆老了。
外婆雖然不高大，可是在她心裏卻一直都不會老。
如今這個美夢也到了要夢醒的時候了。
“外婆，你也沒下去過對麽？”她問。
“是啊，外婆也沒下去過，因爲從樓梯下去就會進入巨大的龍象輪内部，裏面到處都是機械機關到處都是迷宮，外婆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外婆淡淡回道，很滿意淩雨晴眼前的表現。
“那外婆手裏也沒有圖紙什麽的麽？”她接着問。
“沒有，什麽都沒有，隻有在一本《龍工開物》當中記載了八個字：上下相通，八門迷宮。也就是說巨大的龍象輪裏面全都是真空的，一共有八個出口，可以在任何地方，龍象輪裏面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隻有這些，龍族本來的典籍記載十分豐富，隻可惜百年前那場大叛亂已經将其中大部分都燒毀，剩下的沒有燒毀的也是成了叛龍和護龍各族的私人财産。像本來由龍族長老會陰陽長老掌控的陰陽龍學現在已經被北昆侖雪山李家完全壟斷，這樣的事情很多很多，多到不勝枚舉。”
“但是你不要以爲這是一種巨大的悲哀，其實不是，因爲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才符合曆史的道理和自然的規律。所以外婆在龍族長老會的态度一直都是兼容并蓄多家共存，如今是叛龍的家族也不要那麽着急的一網打盡，而是要分别和分辨，今日的叛龍明日的護龍，今日的護龍明日的叛龍，往複循環一直如此，這才是真正的龍行之道。”
外婆說着有些感慨，這是她第一次跟淩雨晴提及這些事。
淩雨晴點點頭，“隻是龍族長老會内部也是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内耗嚴重，而且大部分長老都會認爲必須遵從祖訓追殺叛龍一族，因爲祖訓說叛龍者，誅九族。”
外婆看着她，慈祥依舊的模樣。
“是啊，外婆終究能力有限，又不是靈修之人，外婆隻算是一個先生，教書先生，所以最終的争鬥還是需要用武力用靈力來結束。外婆從來都反對戰争，可是曆史早已證明隻有戰争才能帶來真正的統一和和平。”
淩雨晴抿嘴笑，“這真是個很大的大道理，不過現在外婆這麽說我能理解。”
……
傍晚的夕陽照進龍象閣，龍象閣裏沒有電也不允許使用蠟燭什麽的，所以隻能用臨時的充電探照燈和探燈照明。
天黑之後必須離開國宮。
這點無人例外。
因爲外面淩東方已經帶着鄭山來了，他們是查看進展情況的。
他們早知道今天龍象閣内會發生什麽事，隻是因爲有王先生親自坐鎮所以他們不好打擾。但是夕陽西下他們就必須進來叫人了。
房間内探燈下隻有祖孫倆個，不見唐陽羽的蹤影。
淩東方看看鄭山鄭山看看淩東方，鄭山剛從九龍壁那回來，唐陽羽二次修複好黑石龍将其鎮壓在九龍壁下面以後自己沒時間每天去查看異變異動。
那麽作爲黑石龍研究的專家隻有鄭山來負責了。
黑石龍很規矩很老實，暫時沒有異動也沒有異變。
所以鄭山便彙合淩東方一起來龍象閣。
“要開夜眼麽？”鄭山小心翼翼的問，不是對着淩東方，是對着王先生。
王先生正在閉目養神，緩緩睜開眼睛。
“老規矩，你們都出去，帶着雨晴離開，把龍象閣的大門從外面鎖上，關掉所有燈光照明，我留下來在這等着小羽上來就好。”她早有打算。
淩東方馬上走到近前，“這不行，王先生你最近身體不好，不能在這熬夜，還是我和鄭山在這等，你帶雨晴回去。”
王先生看了他一眼，并不回應也不辯解，顯然她早已下了決心。
淩東方很着急，鄭山更着急，馬上幫着說話，“是啊，王先生，還是你帶着雨晴回去合适，你們守了一白天了，晚上就由我們倆負責吧。”
淩雨晴頓了頓，“可是龍象閣跟其餘未開的宮殿還不一樣，這裏到了晚上陰氣最重，因爲龍象儀預測龍脈龍塚異變的時候本身就會吸收很多陰氣和晦氣，這裏晚上是不能呆人的，大家誰也不用留在這，全都回去。”
淩東方歎了口氣，“你這孩子，這點大家都知道，可是現在我們回得去唐陽羽回得去麽？他在下面……生死還未知道……”
淩雨晴立刻打斷爺爺的說話，“不，唐陽羽活的好好的，而且馬上就會上來，還有5分鍾，不信你們等着。”
淩東方吓了一跳，忍不住重新上下打量眼前的孫女，“雨晴，你開了龍眼？你都看到了什麽？”
淩雨晴搖頭，“我什麽都沒看到，我隻是能感覺到而已。隻能感覺到唐陽羽要回來了，要上來了，别的全部不清楚。”
淩東方帶着狐疑點頭，忍不住問王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王先生淡淡一笑，“這有什麽稀奇的？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是吧，雨晴。”
淩雨晴點頭，“的确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唐陽羽在龍崖山被關在龍塚的時候，那時候我就能感覺到他的生死。”
淩東方臉色肅穆，低頭，“看來這兩個孩子之間的确存在某種神秘的聯系。好，那大家一起等5分鍾，5分鍾一道如果那小子還沒有上來你就帶着外婆離開，知道了麽？”
淩東方和鄭山當然拿固執的王先生沒辦法，可是淩雨晴卻好些，至少要比他們好很多，所以如果唐陽羽真的沒能上來，那麽隻能讓淩雨晴動用些手段把王先生帶走了。
夜裏絕對不能讓王先生在龍象閣。
龍象閣沒有鬧鬼的故事也沒有恐怖的傳說，可是龍象閣卻是整個國宮内部夜裏最危險的七個地方之一。
這點淩東方很清楚，鄭山也清除。
王先生更清楚，她隻是要堅持，因爲是她打開的龍象輪入口是她親自把小羽送下去那麽她就要守着入口等着小羽出來，這是她應該做也是必須做的事情。
誰都不能改變。
一個人希望時間快的時候時間就會很慢很慢，度日如年，一個人希望時間慢的時候時間就會過的很快很快，眨眼間便生了華發。
5分鍾過去了，入口處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沒有唐陽羽的影子。
淩東方和鄭山的臉色愈加難看，隻有王先生淡定自若，仿佛早就料定會如此。
淩雨晴在看表，5分鍾的确到了，但是唐陽羽卻沒有出來，難道她的感覺錯了？
不，她沒錯，她絕不會有錯。
她鬼使神差的把目光從入口處移開向外面看去，突然外面一個年輕的黑影走進來，帶着一臉的疲憊，好像是從石灰堆裏剛爬出來的石灰人一樣。
張嘴笑，露出兩排潔白的小白牙，“天黑了，怎麽還不走？要留下過夜麽？”
不是别人正是唐陽羽！
沒有從入口出來而是從别處出來的唐陽羽。
王先生看過去，站起身，唐陽羽趕緊快走幾步迎過來，拉住老太太的手，盡管他的手很髒很髒，石灰人的手能幹淨得了麽？
還沒等老太太說話他先張口，“外婆，我一天沒吃東西了，獨自餓的咕咕叫，回家給我做頓紅燒肉行麽？龍象輪裏面太憋屈了，簡直喘不過氣來。”
他沒有說具體的事情，不願提及。
似乎有什麽隐秘或者難言之隐。
可眼前分明沒有外人，眼前的幾個人都是他能完全信任的人，他爲什麽不說呢？
到底出什麽事了？
他到底是從哪裏爬出來的？
神奇的龍象輪的國宮内出口在哪裏？
每個人都帶着很多疑問。
老太太點頭，笑着，“沒有紅燒肉，有梅菜扣肉，外婆早都在家裏準備好了，昨晚就準備了，咱們回家。”
說着回家，所有燈光熄滅，不在國宮過夜，這個規則仍然沒有打破。
回家，不是三個人而是五個人一起回了東山别墅王先生的家裏。
今晚不光有梅菜扣肉吃，還要開一次秘密龍族會議了。
東山距離國宮并不算近，所以五個人足足用了1個多小時才到達，唐陽羽直接脫衣服鑽進衛生間沖澡，淩雨晴則鑽進廚房幫忙，外婆的精神分外的好，很高興，就像是過年一樣。
可是她越是這樣淩雨晴也是會想到那八個字：油盡燈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