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這份字數并不是很多的報告之後,勿憂行大概了解了到底是個情況。
他擡起頭來看着面前這位略微焦慮的中年男子,說:“看來事情變得有些棘手了呢。”
“可不是嘛!事實上,但凡有任何周轉的餘地,我都不會來叨唠您的。畢竟我還是很清楚,醫務室是用來幹什麽的。”
江豆從勿憂行那稍稍緩和下來的态度上,覺得可能有戲,故而說出了自己的考究。
“想法不錯。我猜,你肯定在期待着我出面吧?”
勿憂行注意季先好像還沒看全這份報告,便随手遞給了他。
一旁的季先趕忙伸手過去接住它,并小聲說了句‘謝謝’。
将這一幕看在眼裏的江豆點了點頭,滿懷期待的看着勿憂行。
然而對于江豆的那份‘熱切期待’,勿憂行卻不冷不淡的說:“如果不是晚上還有幾個比較難的手術要做,我或許會同意你的請求呢。抱歉,在解決問題和治病救人這種選項上,我通常更傾向于後者。”
“是這樣啊...”
江豆的眼中浮現出了些許的失落,他知道這屬于原則問題,不會出現轉機的。
“也許我可以幫忙把剩下的幾個手術做完,這樣主任你就可以...”
季先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勿憂行擡起的右手給止住了。
“用不着你幫忙。我記得明天一大早你就要早起辦事,今天晚上還是多休息休息比較好。要知道,這些天以來我一直都欠你一個好的睡眠。”
勿憂行拒絕了季先的提議,可以說是徹底把江豆心中唯一的‘期望’都給堵死了。
感覺自己已經沒什麽機會的江豆聽到這,趕忙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句:“打攪了。”就從季先那拿回了那份報告。
正當他轉身欲走的時候,勿憂行卻意外的叫住了他。
“江先生這麽急着走,不覺得可惜嗎?”
勿憂行背負着雙手,看着江豆的身影,問。
“難道說,勿主任您改主意了?”
被對方叫住,江豆第一時間想到的隻有這種可能。是故,他的心情一瞬間又開始因此而好轉了不少。
“不,我并沒有改主意。”
勿憂行搖了搖頭。
“那您爲何要特意叫住我呢?”
江豆疑惑不解的問。
“因爲我認爲有些時候,适當的耐心顯然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錯,我這邊的确是由于一些瑣碎之事纏身,故而無法改變主意,自然也就沒辦法主動出面幫你擺平此事。
可是,我可沒說不幫你啊!
假如我告訴你,我可以替你找到一個合适的幫手。
你,還會輕易的走開嗎?”
勿憂行說話的時候,一直都在關注着江豆的面部表情,他很确信自己見到了什麽叫變臉如翻書。
前腳還滿是困惑的神情,僅僅隻在刹那之間,就洋溢出了有些虛僞的笑容。
‘人類這種生物,還真是相當的有趣呢。’
勿憂行暗自想道。
“莫非勿主任你打算請他幫忙嗎?”
季先像是猜到了一樣,問。
“除了他,還能有誰呢。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應該已經餓壞了吧,其實我也是呢。我認爲你現在應該去食堂給我們點幾個小菜,再讓廚房單獨弄兩碗炒面。等我把這邊的事情忙完之後,就過去吃。”
勿憂行輕拍了一下季先的肩膀,交代他接下來該去做什麽了。
“我确實很想吃炒面,難道勿主任你也剛好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嗎?”
季先有點出神的問。
“巧合而已。你應該不會介意我想吃的東西,碰巧和你想的一緻吧?”
勿憂行少見的笑了笑,然後就示意江豆跟自己過來一下。
尾随着勿憂行向住院區走去的時候,江豆曾大膽的問過勿憂行,關于那個能幫到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可惜對于他的發問,勿憂行沒有去回答,而是用别的話題替代了他的問詢。
“我看報告裏寫的,似乎這次的事件鬧出了一個很大的動靜,對嗎?”
勿憂行在穿過一片種植區後,特意在進入下一片區域前的入口處,換了一雙幹淨的便鞋。
“是這樣的。畢竟大晚上出現那種強度的電流和光亮,很難不引起普通市民的關注。再加上,剛好那附近的好幾個城區又接二連三的爆發了大規模範圍的停電。
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江豆跟着換上舒适的便鞋之後,來到了住院區。
“統計過目擊人數嗎?”
勿憂行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剛好迎面見到幾位醫護人員。那些人先是匆忙給他行了個禮,而他自己也象征性的還了個禮。
雙方就這麽友好的擦肩而過,什麽話也沒有多說。
“事故消除科已經派出去了幾個負責計數的後勤人員了。考慮到他們的人手問題,大概應該能夠在午夜之前,把目擊人數控制在一個可預估的範圍内吧。”
江豆漸漸開始适應和勿憂行聊天了,他發現對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那就好。後續如果人數統計出來了,記得給藥房發一份。我好讓他們給你們調配一下‘忘卻藥劑’。”
勿憂行滿意的點了點頭,同時朝左邊拐去。
在他的右手邊走廊上,還有幾個臨時的病床上,躺着幾名正在吊鹽水的患者。
其中有一位在勿憂行出現的時候,背過身去,像是在生悶氣似的。
“能夠勞煩勿主任如此費心,倒是對我等也算是一種額外的幫助吧。不過我有個問題一直都不太明白,不知勿主任願意爲我解答一二嗎?”
江豆開始察覺到自己周圍的空氣中,有一股很濃厚的藥水味。有些病房裏,甚至還隐隐飄出來了刺激氣味,很是難聞。
“隻要不涉及那些被嚴禁探讨的問題,你随便問。”
勿憂行又繼續往左拐了一道,這下他們越來越深入‘其中’了。
“哦呵...我當然不會去那麽被嚴禁探讨的問題了。我隻是,單純的比較好奇...既然你們醫務室能夠調配出來那些讓人們遺忘部分事情的藥劑,爲何不提前配制好呢?非要每次出事之後,指定好相關數量,再統一發放。”
江豆看見一名醫護人員拎着一個塑料桶,從一間病房了走了出來。桶子裏的氣味十分的令人作嘔,充斥着那種特别難聞的腥臭味。
“因爲隻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上的抑制可能會出現的衍生性問題。說到底,遺忘本身對于人類而言,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種折磨和懲罰。”勿憂行停在了一間病房前,指了指房門說:“你要找的人,就在裏面。”
“那個,這裏不是住院區嗎?”
江豆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躊躇不前的看着勿憂行。
“是的,而且沒有記錯的話,好像還是重症病患的專屬區域。”
勿憂行微微點了點頭。
“那這間病房裏的人...真的能在這件事情上,幫到我...嗎?”
江豆試探性的問。
“當然。畢竟我們就是爲此而來的,不是嗎?”勿憂行在看到江豆始終不肯直接進去之後,自己把手放在門把手處,輕輕将其推開,并對裏面喊了一句:“感覺如何呢,宋先生?”
“托你的福,勿醫生,我現在感覺好極了。隻不過,就是有點無聊。”
江豆順着聲音走了進來,注意到在潔白的病床上,敲好坐着一位腰間纏滿紗布和繃帶的病人。不過值得一說的是,盡管他的身上有很多繃帶,但是他那雙隐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卻顯得十分有精神。
在見到江豆的一瞬間,宋先生從床上跳下地,說:“啊,我之前也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勿醫生竟然真給我找來了一個做‘熱身運動’的家夥,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江豆,是内部事物協調處的通勤員。我不明白宋先生你口中的‘熱身運動’指得是什麽。”
江豆一頭霧水的說。
“噢...我很快就會讓你明白了。”
宋先生輕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鏡,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閃身到了江豆的面前,朝他的面部揮出了一記直拳。
這一套動作對于江豆來說實在是太快了,他根本就反應不過來,隻能硬生生的感覺到自己要被莫名其妙的給揍了。
但是就在拳頭即将命中目标的時候,勿憂行單掌将拳頭給攔了下來,并對他說:“先别急着動手,聽我把話說完。”
“哎,你說吧。”
宋先生有點不甘心的收回了自己的拳頭,重新坐到了床上。
“我帶這位江先生過來,可不是讓他給你當‘沙包’的。事實上,他現在手頭上有一份很緊急的事件,急需你去處理。”
勿憂行從江豆手裏接過那份報告,并把它舉到了宋先生的面前,說。
“完全沒興趣。我之前已經替事故消除科的那幫‘廢物’擦屁股把自己都擦到住院了,我可不想在還沒辦出院手續前,就去殡儀館走一趟。”
宋先生一把推開勿憂行手中的那份報告,不以爲然的說。
“可是宋先生,事情緊急啊!”
江豆懇求道。
“再急也是你們的事,不關我的事。”
宋先生扭過頭去,對此不予理會。
“真的不關你的事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先讀一讀這份報告,然後再跟我說說到底關不關你的事。”
勿憂行把那份報告強塞給了宋先生,後者不情願的舉到跟前,讀了起來。
起初他還是相當的不用心,很是敷衍的态度。
可後來,他的眼神完全發生了變化。
也正是從那時候起,一旁的江豆覺得‘機會來了’,便開始對他‘動之以理,曉之以情’。
在一番勸說之下,宋先生再度跳下床來,對勿憂行說:“要我出面也不是不行,不過勿醫生你得給我來幾針‘大補的藥劑’才行。”
“藥的方面沒問題,隻是你得注意一點,後勁很猛的。”
勿憂行從懷裏抽出了一個小盒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