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于思奇覺得還是有必要去跟神父交代一下,他剛剛從阿爾伯特那獲得的最新信息。
因爲光憑他個人的智商,屬實有點猜不透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些什麽。
而且他還挺擔心一種可能的。那就是倘若阿爾伯特真的如他剛剛所宣稱的那樣,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搞事情的話,那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還猶未可知呢。
想到這裏,于思奇快步跑上了樓。
不過就在他即将敲開安神父的卧室房門時,謝寶珍走了過來,說:“我聽見有人急着上樓的聲音,你該不會是打算找神父吧?”
“對,他不在嗎?”
于思奇點了點頭,并問。
“他不在樓上,去地下室練琴去了。”
謝寶珍指了指那條通往手術室的路,于思奇記得那條路已經很久都沒人走過了。
“你找他有事嗎?”
謝寶珍在看到于思奇急忙走下樓來的場面,下意識的問。
“沒,應該沒什麽事。我隻是,單純的想向神父請教一些...課外内容。”
于思奇沒打算就這麽把事情的原委向阿珍告知。一來是不希望徒增擔心,二來也是單純的認爲,在這種問題上,她或許幫不到自己什麽忙。
“噢...那你去吧。”
謝寶珍擺了擺手,表示沒什麽事了。
于思奇對此笑了笑,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對于這塊向來就很少踏入的區域,于思奇了解的不是很多。隻記得曾經在某次和安神父交流的時候,聽他提及過類似‘如果沒什麽必要的,不推薦你去私下探索’之類的話。
所以理論上來說,這大概是于思奇頭一回自己獨自一人,到這個地方來吧。
正式踏入這片區域的于思奇在過道上走了幾步,發現這地方屬實要比自己預期的大上不少。
不過轉眼一想,這倒也很正常。
畢竟他們平常活動的範圍,無非就是姜家祠堂的前半部分。至于後面那一大片房間,他們好像基本都沒怎麽來過。
在路過一間挂着手術室标牌的房間時,于思奇不出意外的見到了旁邊有一條通往下方的路。
從底下那間地下室傳出來的燈光來看,安神父多半就在裏面練琴吧。
然而此時此刻,于思奇卻被另外一條通往别處的路給吸引住了。
盡管那片區域的光線暗淡,可是從一些彩花玻璃上,還是透進來了些許淡黃色的陽光。
也正是因爲有了相應的光照,于思奇才萌生出了——‘要不先去後面轉轉,然後再去找神父聊聊’的想法。
反正考慮到安神父這會正在練琴,一時半刻應該也不會出門。
覺得自己的計劃可行之後,于思奇放棄了直接下樓的沖動,轉而走進了那片自己從未踏足過的區域。
一走進到這裏,于思奇就發現這地方的整體氛圍跟自己之前待過的‘生活區’完全不同。
相較于外面那種頗爲廉價的水泥地面,這裏的地面大多都是由一塊塊上好的方磚平鋪而成。同時在房間的布局和架構上,這裏也顯得更爲複古一些,遠不如‘生活區’裏更具備現代化的氣息。
但是,這一切都無法彌補厚厚的灰塵,和到處結滿蛛網所能夠帶給于思奇的那種嫌棄感。
可以說,如果不是剛好他自己決定要來這轉轉的話。
像這種看着明顯很久都沒人打理的地方,他是斷然不會輕易踏入的。
盡管從後面延伸出來的過道來看,這裏還有許多能夠讓于思奇去探索的區域。
可他已經不打算繼續深入了。
因爲從目前的環境去看,不難發現隻要他再往裏走上不到十步,就極有可能把自己這身還算幹淨的衣服,弄得滿是灰塵。
放棄探索之後,照着原路返回的于思奇很快就來到了地下室的門前。
裏面的燈依舊是亮着的,于思奇禮貌的敲了敲門。
在稍微等待了一小會兒之後,門被緩緩地的拉開來了,安神父面帶微笑的看着于思奇說:“我還在想要不要哪一天帶你過來轉轉呢,結果你自己已經率先做出了行動。”
“嗯...沒耽擱到你練琴吧?”
于思奇的目光落在了地下室中央的那台黑色鋼琴上。
“練琴隻是一種消遣,就像你拿筆記本電腦玩電子遊戲一樣。”
安神父诙諧的笑了笑,示意于思奇進來說話。
等于思奇走進這間地下室之後,安神父随手把門又給關上了。
接着他悠閑的走到鋼琴旁,擺出了一副将要彈琴的架勢,問:“想聽點什麽嗎?任何你能想到的,我都會盡量去滿足。”
“有什麽你擅長,又特别好聽的曲子嗎?”
于思奇對樂器方面的了解,可能僅僅隻局限在外型上。
所以對于安神父讓自己點歌這事,他其實是有點力‘不從心’的。說真的,與其讓自己點歌,他認爲還不如把選擇權交給對方呢。
“我擅長的曲子有多少。但要說特别好聽的...好像還真沒多少。”安神父在一堆樂譜裏找了找,從中抽出了一副明顯像是手寫的譜子,說:“啊,有了。”
伴随着安神父那十根靈活且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舞動。
一首頗爲讓于思奇很有感覺的曲子,就這麽的在他周圍響徹了起來。
曲子的前奏很短,可是卻輕易的将于思奇的心神,帶進了一座特别的城市之中。在這座始終被夜幕所籠罩的城市裏,每一個人的内心,都是那麽的孤獨和寂寞。
可在他們的中間,有一位與衆不同的人。
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選擇忍受這份孤獨和寂寞。
而是毅然決然的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内心卻在期盼着曙光的到來。
聽完這首曲子之後,不知爲何,于思奇首先想到的一個人便是那位被他們合力給抓住的黃尊義。
就像是在回應于思奇的想法似的,安神父這時候剛好也說了一句:“想必你應該也聽出來了,這正是阿哲寫的譜子。是阿貴在整理他房間的時候,意外從床頭櫃底下找到的。”
“真是首不錯的曲子,裏面幾乎完全包含了他自己的全部。”
于思奇感慨道。
“是啊,要是能早點發現這首曲子的話。說不定,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呢。”
安神父看了一眼那張手寫的樂譜,将其塞了回去。
“你和他認識很久了吧?”
于思奇随口問了問。
“有些年頭了。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他當時在街頭賣藝時的那番表現。也正是因爲他當初所展現出來的音樂才華,促使了我和他的結交。隻不過現在想想,也許那正是他故意引誘我上鈎的圈套呢。”
安神父又翻了翻那本樂譜,開始彈奏起另外一首比較歡快的調子。
可是不論神父彈得再怎麽好,始終都沒能像之前一樣,讓于思奇這個外行都産生相應的共鳴了。
“這些年來,你一直都沒有懷疑過他嗎?”
于思奇問。
“猜忌與懷疑,我認爲他早就對此有所防範了。事實上你可能也注意到了,在揣度我的想法上,他做得比很多人,都要出色的多。”
安神父臨時變調,将一首歡快的曲子硬生生的轉變成了一首飄揚着殺氣的鋼琴曲。
随着琴聲越來越古怪,于思奇感覺自己周身都被無數的刀子給抵着一樣,讓他隐隐有種難以呼吸的錯覺。
爲了緩解自己的情況,同時也爲了讓安神父從悲傷的情緒中解放出來。
于思奇大聲的對安神父說了句:“其實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事禀報。”
“噔”的一聲,安神父按住了所有的琴鍵,悄聲細語的說:“不好意思,我剛剛不小心太過投入了。你能再說一遍,自己的來意嗎?”
對于安神父提出的要求,于思奇絲毫沒有介意,直接按照對方的意思,再重複了一遍。
這時,安神父轉過臉來看着他,說:“能讓你主動來找我,這應該不是什麽小事。你快說給我聽聽。”
得到指示之後的于思奇連忙一字不漏的把自己跟阿爾伯特之間的交談,全都告訴了安神父。
甚至關于自己對那家夥可能會冒用自己身份一事,所産生的擔憂,也一并告知了。
聽完于思奇的彙報後,安神父立刻站起身來,繞着鋼琴走了幾步,說:“你做的很好。如果不及時向我分享這些事情的話,我可能還不能确定問題的嚴重性呢。”
“果然很嚴重嗎?我就知道被阿爾伯特冒用身份是件極其糟糕的事情。”
于思奇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略顯激動的說。
“不不不,我想你誤會了。誠然,被别人冒用身份,無疑是件非常危險且糟糕的事情。但那得是放在别人的身上。
而你卻不一樣呢,小于。知道爲什麽嗎?”
安神父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看着于思奇的時候,後者有些茫然。
‘看神父這架勢,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盜用。那麽問題來了,他到底在意的是什麽呢?’
于思奇一時間沒能想明白,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那場爆炸之中,你...已經被官方名義上宣告了死亡。那些曾經還屬于的你數據資料,其實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因爲不管怎麽說,在大衆眼裏‘死人是不會複活’的。
所以就算阿爾伯特冒用了你的資料,那也隻是讓追查者意識到,這個人是多麽的缺乏‘常識’罷了。
真正讓我擔心的,反而是他的意圖。他那麽迫切的想要帶你離開的意圖,顯然不會因爲一次草率且幼稚的行動而得到終止。”
安神父把手放在于思奇的肩膀上,低頭看着他說。
“神父的意思是,一旦阿爾伯特發現自己在冒用‘死人’的身份,他就會改變策略嗎?”
于思奇稍稍擡起頭來,問。
“從目前屢次發生在你周圍的情況來看,這顯然是高概率會發生的事情。”
安神父雖然沒有流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但是他現在架勢,已經讓人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