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發生了剛剛的情況,接下來的時間裏葛遊全然沒有像之前那般,閑庭信步的跟他們分享這間冶煉廠裏的過往裏。
而是直接領着大家夥走到了冶煉廠的中心區域,據他自己描述,這裏便曾經改造那輛列車的地方,同時也是他爲什麽會帶大家來到這裏的主要原因。
“零号車間,這裏曾經有一座非常氣派的工坊。現如今,卻什麽也不剩下了。”
葛遊指着他們面前的這一大塊空地。
從地上的一些不太起眼的痕迹上來看,這裏的确曾經聳立過什麽。隻可惜,現在都已經不複存在了。
“能否告訴我,你要怎麽在這‘什麽也不剩下’的地方,找到那輛列車的車牌嗎?”
安神父有些在意的問。
“現在固然沒有,可隻要回到過去,不就能夠拿到了嗎?”
葛遊笑了笑,伸手向于思奇讨要自己的懷表。
于思奇雖不明他的用意,卻還是将東西還給了他。
懷表到手後,葛遊握着這塊懷表,說:“本來在這玩意被修好之前,我是真心不太想借用它的力量。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了。
你們都先退後吧,免得把你們給影響到。”
待于思奇和安神父照做之後,葛遊将懷表放在地上,自己則随手扔出了幾個齒輪,并用極快的速度将其裝到懷表内。
接着,就看到葛遊用手撥弄着表盤,将懷表的指針朝着逆時針的方面推進着。
每當表盤往回退格一圈,地面上就會多出來一些本不該存在的建築。而當表盤回退了數圈之後,一座極其宏偉的工坊,就這麽完全的屹立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時候,葛遊深吸了一口起,獨自走了進去。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這種做法顯然有違天和,必然會遭到反噬的。”
安神父有些擔憂的看着那處工坊,語氣上卻是在向于思奇,給出警告。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能夠做的,就是進行事後的補償。”
于思奇當然知道葛遊需要因此而付出代價了,可他們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所以隻能用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麻痹自己的内心。
“什麽樣的補償都無法挽回已經失去的呀!”
安神父歎了口氣,仿佛猜到了什麽似的。
等到葛遊重新出現在于思奇的面前時,他本人的樣貌和形态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曾經少年模樣的他,現如今竟然以孩童模樣示人了。
就好像,他返老還童了一樣。
如果不是這位比狗娃年紀還稚嫩的小孩,雙手捧着一塊比他人還高的車牌。恐怕很難有人會把之前那位少年模樣的他,跟這家夥聯想到一起來。
“你這是怎麽了?”
于思奇看着幾乎裸體的他,問。
“懷表沒有修好之前,是很容易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然你以爲我之前爲什麽是少年模樣?其實這都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嘗試着利用懷表的力量所造成的,很諷刺對吧。再敢貿然使用的話,我感覺自己很快就會成爲一個無法思考的胚胎了。”
葛遊踮起腳尖,将車牌遞給安神父。爲了照顧他的身高,神父還特意彎了彎腰。
“你還好吧?”
安神父一臉關切的看着他,問。
“除了暫時找不到合身的衣服,導緻身體有些微微涼之外,其他都還行。”
葛遊轉身把懷表重新塞給了于思奇,并叮囑他務必要在回去之前,盡快達成自己的承諾。
“說起來,如果這玩意真的修好之後,我該如何把它還給你呢?”
于思奇看了一眼這塊奇特的懷表,内心還是稍稍被它的效果給震撼到了。
“你用不着還。因爲隻要懷表能被修好,那我曾經被它奪走的那些時間,都将物歸原主。到那時候,我将迎來生命的終點,啓程前往夾縫深處。”
葛遊用淡然的口吻,述說着自己的結局。
“你的意思是,隻要懷表一被修好,你就會...死去嗎?”
于思奇難以置信的望着他,問。
“有什麽好驚訝的嗎?你是不是忘記,我早就已經死過一次了?”
面對于思奇的大驚小怪,葛遊自身卻顯得很平靜。
“我隻是...還沒有适應這種情況。”
于思奇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或許不該這麽激動的,這爲他後續的情緒,産生了一些影響。
“既然車牌到手了,那我們是不是該去尋找屬于它的列車呢?”
在注意到于思奇和葛遊之間沒有其他想說的之後,安神父機智的開展了新的話題。
“用不着。隻要你舉着車牌呼喊它的名字,那麽它自然就會回應你的。”
葛遊搖了搖頭,向安神父說出了這輛列車的名字。
“恒泣嗎?這名字還真是有夠悲傷的呢。”
安神父剛一說完這句話,在他們的附近,就憑空出現了一輛緩緩向他們駛來的列車。
明明連列車軌道都沒有,卻能夠正常的行駛,真是非常的奇怪。
這輛看着就有些詭異的列車,很快就停靠在了他們的面前。
緊接着,葛遊對他們說:“接下來隻要把車牌挂上去,然後坐進去就行了。想必等到列車到站之時,你們應該也就自然而然的回到了名爲現實的,物質世界了吧。”
“那就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安神父把車牌挂在了列車的車頭上,汽笛聲瞬間響徹了整間冶煉廠。
“能讓我跟他單獨聊聊嗎?”
于思奇向安神父提出了請求,後者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并叮囑說‘不要耽擱太久’。
“好的。”于思奇在答應了安神父之後,便開始把葛遊拉到一旁,小聲的問:“我想知道你爲什麽如此執意的幫助我,這其中必然是有理由的,對嗎?”
“難道請你幫我修好懷表,這個理由還不足以讓你信服嗎?”葛遊看了一眼于思奇的表情,知道他沒有完全相信自己之後,有點不太樂意的說:“你不會真的以爲我看不出來你是時間行者吧?就算你隐藏得再怎麽巧妙,可你身上所流露出來的那種特殊的氣場,始終在我的心頭澎湃着呢。
好了,你差不多也該上車了,别讓那位先生等太久。”
“他一點也不着急!”
于思奇斷言道。
“是嗎?可能是我說的,和你想的不是同一位吧。”
葛遊沒有繼續搭理于思奇,而是獨自選擇了離開。
看着他那瘦小的身影,于思奇曾萌生出想要抱他上車的念想。隻不過後來還是他的理智占據了上風,沒有這麽做。
在目送葛遊離去之後,于思奇爬上了這輛據說能夠将他送往現實的列車,内心多少還是有那麽一點惆怅的。
似乎是注意到于思奇的個人狀況,安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開心點,我們要回家了呢。”
“是啊,回家呢。”
于思奇喃喃自語的重複了一句,思緒已然飛散到了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