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于思奇的幾番搜尋,他終于在一條看着像是死胡同的街頭尾巷深處,見到了一間居然還在‘正常營業’的鍾表店。
店鋪的主人是一位須發皆白的少年,仔細看去的話,會發現這家夥的面相好像比于思奇他自己,還要年輕幾歲。
他一看到站在門口朝裏面眺望的于思奇,就用響亮且清脆的嗓音說了句:“既然來了,不進來坐坐嗎?”
“你平常也是像這樣,親自招攬生意的嗎?”
于思奇走進鍾表店的時候,注意到了裏面有許許多多款式不一的鍾表。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鍾表都沒有表盤和指針,少數有表盤指針的,也多半定格在了某一個時間點上。
“應該不會吧。如果不是像你這種的貴客上門,我一般可能都不會特意營業的。畢竟你大概也注意到了,這條曾經還算繁華的商業街,現如今已經徹底沒有了‘生機’。”
老闆在于思奇進店之後,随後把店門給關上,同時還拉下了厚厚的卷閘門。
“你這是?”
于思奇不太理解店老闆的做法。
“雖然有人告訴我,你獨自擊退了數條‘惡犬’。可那畢竟是你的能耐,不是我的本事。所以,爲了避免帶自己招來厄運,我覺得還是低調行事更爲妥當。
再說,你也不希望自己在‘逛店’的時候,突然被那種‘令人掃興的存在’給打攪到吧?”
老闆把店門關上之後,示意于思奇跟自己去内堂。
當于思奇來到内堂的時候,他意外的見到了之前欺騙過自己的狗娃,這家夥正在低頭喝着像糊糊一樣的東西。
一見到他,于思奇立馬火冒三丈的說:“還真是冤家路窄呢!”
“不是說好讓我吃完再接他進來的嗎?你又食言了。”
面對于思奇的怒意,狗娃倒是不緊不慢的把碗裏的最後一點糊糊都喝進了肚裏,然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說。
“你不也一樣嗎?我們當初可是約好的,你替我把他帶過來,我給你吃的。”
老闆主動給于思奇拉了把椅子。
“那我們扯平了?”
狗娃眼珠子在小小的眼眶裏轉了一圈之後,問。
“姑且算是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先去後院玩一會兒,我想跟這位貴客單獨談點事情。”
老闆将狗娃使用過的碗挪到了一邊,并且對他說。
後者歪了一下腦袋,說:“好吧,看在你剛剛喂飽我的份上。”
待到狗娃走掉之後,老闆對着依舊還有點小脾氣的于思奇,說:“首先我想鄭重的向你道個歉,我知道狗娃這個小孩生性頑劣,卻還派他去接你是我的不對。
不過考慮到目前的局勢,我好像真找不到除了他之外的人可以差遣了。
所以,可否先按捺住自己的怒火,用一顆平常心來跟我好好聊一聊呢?”
“我不是已經在用‘平常心’來看待你所做過的那些事情嗎?事實上,我想你或許得好好給我解釋一下,你爲什麽要急着找我呢?
畢竟從各種角度來講,我倆應該還是第一次見面吧?”
于思奇看着眼前這位樣貌比自己年輕的老闆,說。
“第一次嗎?時間還真是有趣的東西呢。好吧,考慮到你确實是‘第一次’來到中轉站,我就稍微花點時間來給你說明一下。那麽,該從什麽地方開始才好呢...”
老闆剛說到這個,于思奇就打斷了他的話,急切的問:“我沒聽錯吧,你說這裏叫作‘中轉站’?那夾縫深處呢?難道說我來錯地方了?”
“對,你的耳朵和我自己的一樣好使。先别急着問問題,這裏的确叫作‘中轉站’,至于你提到的夾縫深處,是需要乘坐專門的列車才能夠抵達的。
隻可惜,像你我這樣的普通人,通常是買不到車票的。
因爲當乘客遠遠要比列車的班次多太多時,特權和階層就會油然而生。”
老闆表情淡然的對于思奇說道。
“見鬼。那你之前有在這個什麽‘中轉站’的地方,見過一位個子高高的老人嗎?如果可能的話,說不定他身邊還有兩位‘女士’?”
于思奇開始意識到安神父或許并沒有真的前往夾縫深處,而是像自己一樣,來到了這個所謂的‘中轉站’。
“我沒有見過你口中的那個男人,但是我碰巧聽别人提及過他。畢竟在你之前,大概也就隻有他,以肉身之軀硬生生地擊退了數波‘惡犬’的包圍了。
說起來,你們好像是‘師徒關系’吧,真是個強大的團體呢。”
老闆把手放在膝蓋上,看着于思奇,說。
“你還聽說了什麽?”
于思奇追問道。
“一些可能會對你有所幫助的事情。不過在告訴你之前,我希望你能夠幫我一個忙。”老闆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懷表,将其遞給于思奇,說:“這是曾經一位‘貴人’贈予我的禮物,我沒能好好的珍惜它,不小心把它給弄壞了。如果你能答應我,将其修好的話,我就會毫無保留的把那位神父的下落告訴你。”
“你堂堂一個鍾表匠,修不好一塊懷表,還找我這種外行人來修表?”
于思奇不确定這是否純粹是想戲弄自己,還是另有深意。
“我可以修好這世上大多數的表,可唯獨這一塊,無論我再怎麽努力,都無法做到。這或許就是人與人之間最根本的差距吧。
我已經認命了,并且坦然的接受了這一點,我真誠的希望你也能夠如此。”
老闆态度誠懇的對于思奇,說。
“好吧,就算我答應了你,可我是真的不會修表呀!”
于思奇低頭看了一下這塊懷表,發現裏面的構造無比的複雜,比自己到目前爲止見過的任何機械表都要複雜許多。
“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這塊懷表是一位名叫葛滿的大師制造的,相信隻要拿給他,一定可以讓它‘恢複如初’。”老闆面帶微笑的看着于思奇,後者立刻問:“你認識葛滿嗎?”
“這麽出名的大師我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不光認識他。還碰巧聽說了他的一些‘光輝’事迹,更是有幸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理解他遺留下來的筆記。
我聽說他後來去了一個叫時之高塔的地方,你如果想找他的話,可以從這個地方開始入手調查。”
老闆很貼心的給出了更詳細的資料,可他顯然沒有料到于思奇早就跟葛滿有過接觸了。
“用不着調查,我之前去過時之高塔了,也曾碰巧見到了葛滿。說起來,你們倆看上去年齡還挺相仿的。該不會...”
于思奇說着說着,突然覺得他們倆不光年紀相仿,連長相也有幾番神似。
“實不相瞞,葛滿是我的父親,我叫葛遊。我們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鍾表匠,直到我...出現了意外。”
自稱葛遊的老闆一說完這些話,于思奇當下就相信了。
“你不想親眼見見自己的父親嗎?”
于思奇将懷表收進口袋後,問。
“我不像你,我已經不可能出現在物質世界了。常年累月的在中轉站逗留已經讓我的一部分,跟這個地方産生了聯系。
貿然切斷是極具冒險的做法,我不敢...也不想。”葛遊說到這裏的時候,馬上将自己的話鋒一轉,接着對于思奇說:“現在,該我履行承諾了。根據狗娃提供的線索,加上我自己的一番調查,你的那位導師朋友現在應該藏身在一家名叫‘問來’的旅館裏。從我這過去的話,大概隻需要走六百七十一步就到了。
但是那可是一家‘守備森嚴’的旅館,沒有站長大人的親筆信,一般人是無法住進去的。我猜,你的那位朋友多半是從别人那獲得了這封親筆信,冒充了自己的身份,混進去的。
至于你想進去的話,恐怕就沒這麽簡單了。”
“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于思奇虛心請教了起來。
“方法倒是有一個,就是不知道你能否忍受得了那樣的煎熬。”
葛遊又一次從口袋裏掏出了某樣東西,于思奇定睛一看,發現這玩意是一張手繪的地圖。通過這張地圖,于思奇見到了這家名爲‘問來’旅館的地方,确實很難輕易的溜進去。
隻不過,地圖上還是很明顯的用紅字标繪出了一個隐蔽的入口。
“這是什麽地方,好像能夠讓我溜進去的樣子。”
于思奇指着那處紅字标繪的地點,問。
“傾倒處。所有‘問來’旅館的客人所産生的垃圾和排洩物,都将由這個傾倒處排出并處理掉。”
葛遊細心的向給出了于思奇相應的解釋。
“所以說,你打算讓我在糞池裏遊泳潛入裏面嗎?”
于思奇揚起了眉毛,光是說出這樣的話,就已經引起他個人的不适了。、
“不,我怎麽會讓你做那樣的事情呢。我隻是想說,你或許可以先藏身在桶子裏,然後我命人将桶子通過傾倒處,反向送進旅館内部。
然後接下來就看你的了。隻要你能夠在不引起警覺的前提下,找到你的朋友。我自然會想辦法送你們安全離開的。”
葛遊糾正了于思奇的說法,并且還做出了一系列的補充。
“桶子裏也一樣很難聞的好嗎?”
于思奇略帶抱怨的說了一句。
“我會盡量給你塞滿香料的,這樣應該會讓你好受一些。再說,這個過程應該不會持續很長。”
葛遊努力勸說着于思奇,後者再三思考過後,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很好。在計劃正式執行之前,我想出去做點準備。你不介意單獨幫我看會店吧?”
葛遊滿意的看着于思奇,站起了身來。
“你這家店一般不會來客人的,不是嗎?”
于思奇不以爲然的問。
“話雖如此,可是狗娃還在後院呢。難道你沒有聽說過有句話說的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葛遊一把拉起卷閘門,将其推到一半,自己弓着腰鑽了出去,接着又把卷閘門給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