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張繼民這回提供的茶水,大概是于思奇近些年來喝過口感最好的那一種了。
聽他自己描述,這茶葉乃是他精心摘取,又費心攤曬、炒制而成的。故而在整體的質量上,要勝過市面上你能找到的任何茶葉。
唯一不足之處就是,他并不是總能随心所欲的去外面采茶,故而在産能方面一直都上不去,屬于喝一點少一點的存在。
“确實挺好喝。”
于思奇捧着沒有握柄的茶杯,看着張繼民,說。
這種入口就能帶來甘甜,入喉還能夠引起淡淡茶香的好茶,真心不多見。
“可惜不能天天喝呀。”張繼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存貨,說:“你似乎不太喜歡我給你的那本《邂逅時間》呢。”
“爲什麽這麽說?”
于思奇微微一驚,問。
他心裏暗道,莫非是自己之前跳着看書的過程,被其給發現了?
“因爲我發現你對茶水和那本書的态度,可以說是全然不同呢。”
張繼民的目光移動到了被于思奇擱在一邊的書本,笑着說。
“其實這本書還行,就是裏面有些内容,我确實讀起來很是吃力。”
于思奇覺得既然都已經被看穿了,索性還是攤牌說明白一些算了。
“是我考慮不周,我就不該把一千多年前的著作,在不經過後世的文學加工直接丢給你看的。這樣吧,我認爲我們還是‘跳過’看書這個環節,直接快進到其他環節比較合适一些。
你覺得如何呢?”
張繼民沒有就此責怪于思奇,而是爲其提供了新的可選方案,那自然是極好的。
“我沒有意見的。畢竟我這次來,本身就是爲了學到點什麽,不是嗎?”
于思奇當然是舉雙手贊同對方的提議。既能夠抛棄掉那些讀起來就讓人頭大的文學作品,又不會讓自己繼續苦悶下去。
“首先在正式像你授業之前呢,我希望能夠從你口中了解到,你具體對時間這方面的知識,有了多少掌握。
先前關于你的檔案我雖然砍過了,但是裏面有用的信息和内容實在是太少了。
隻知道從異常監控室那裏傳出來的數據顯示,你至少在時間線這一塊,有過很多次‘違規操作’。”
張繼民仰頭将杯中剩餘的茶水一飲而盡後,将其放在了一邊。
“實不相瞞,其實我對時間這方面,幾乎可以用‘一無所知’這四個字來形容。”
于思奇有點不太好意思的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情況,而張繼民那邊則在聽完之後,露出了稍稍有些誇張的表情。
不過他到底不是一般人,所以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收起詫異之色的他緩緩地用手撐着自己的腦袋,語氣仍然有些波動。
“作爲一名時間行者,同時又是神的使者。你居然跟我說你對時間本身,一無所知?”
“我知道這玩意聽上去确實挺匪夷所思的。但是我隻能告訴你,這都是事實。”
于思奇用手撓了撓頭。
“盡管我知道你說的可能都是真的。不過你的那些檔案裏,所記載的個人事迹,卻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你真的像是‘一無所知’的樣子呢。”
“那你要怎麽樣才能相信我呢?”
于思奇反問道。
“想要相信一個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這點特别是在彼此都不了解的情況下,更爲突出。不過好在我不需要對你持有多大的信任,你也不需要對我産生多少認同。
就讓我們彼此在這種似熟非熟的狀态下,把這一次的授業搞定吧。”
張繼民長籲了一口氣,看來他剛剛經曆了一些内心的波動。
“我沒有意見。”
于思奇點了點頭。
“回到之前的話題。假如你真的對時間一無所知,那麽想必你應該對時間線,沒有什麽正确的認知吧?”
張繼民用一根手指抵着自己的鬓角,說。
“我好像聽人說過,是不是類似航道一樣的存在?”
于思奇剛說完,就聽見張繼民輕哼了一聲,語氣裏充斥着不屑。
“到底是誰在那裏妖言惑衆的,是那位自認爲很聰明的神父?如果是他的話,那我隻能說他的學識和眼界也就僅限于此了。”
張繼民略微譏諷的說道。
“不是他,神父很少跟我提及他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是别的...人...說的。”
于思奇一聽張繼民想把鍋甩給安神父,趕忙替他做出了辯解。
“是嘛,不管那人究竟是誰,我隻能說他對時間的理解,實在是膚淺的可怕。你知道嗎,于思奇?
時間本身是沒有所謂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概念。
之所以會出現過去、現在和未來這一設定,其實都源自于自大的人類,用他們自以爲是的觀念強加在時間上,所創造出來的産物。
而這種人爲創造出來的産物,在後來就被統稱爲了‘時間線’。”
張繼民第一次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态度嚴肅的向于思奇闡述了足以颠覆他認知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這個世上不存在‘過去、現在和未來’這一概念?這怎麽可能呢?”
于思奇難以置信的看着對方,問。
“爲什麽不可能呢?
正是因爲有了時間線這樣的新概念,我們人類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有了屬于自己的曆史。
也正是因爲有了自己的曆史,新的問題便不斷不斷地接踵而來。
畢竟人類自打從降生在這世上以來,就不能算是個安分守己的存在。
事實上,最早就有那麽一批人,他們因爲了解到了有‘時間線’這麽一個存在,就開始不斷的利用自己的能力,去擾亂時間的行進過程。
其中有些是爲了自己牟利,有些則是爲了挽回自己的錯誤。
不管到底是前進,還是中斷。甚至弄不好,把線本身給折騰斷了。對時間本身來講,影響都不算是太大。
說到底,這世上有無數根線,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因爲一兩根線的斷裂,而變得無法挽回。
然而,這并不代表我們可以肆意妄爲。
我想,當初機構裏最早一批創造管時小組的時間行者們,大概就是抱有這樣的初衷吧。
爲了遏制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同時也爲了避免事态的惡化。
說白了,如果真出現大面積的時間問題,多多少少還是挺讓人頭疼的,不是嗎?”
張繼民最後說完的時候,把目光放在了于思奇身上。很顯然,他最後想說的,或許就是于思奇本人。
“如果不是情況所逼,我才沒興趣到處修改時間呢。”
于思奇當然知道張繼民想要說教的人是誰,可他本身就有自己的理由,倒也沒有因此而退縮。
“毫無疑問,某些人似乎也是這麽想的。我看,這多半也是爲什麽你沒有進監獄,而隻是來到高塔‘進修’的另外一個原因。”張繼民說着說着,突然像是聽見了什麽似的,扭頭看着那面上了年頭的牆壁。
接着,他轉過臉來對于思奇說:“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上去跟葛滿打過招呼之後,就自個回去吧。”
“我還什麽都沒有學到呢!”
于思奇站起來,納悶的說。
“我剛剛才意識到,你壓根就不需要學習。或者說,企圖教會你知識的我,反而才是傻得有點天真了。”
張繼民擺了擺手,示意于思奇可以離開了。
不過就在于思奇即将走出房間的時候,這家夥卻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拿起一小袋用紙包好的東西,擅自塞到他的口袋裏,說:“記得收好,這可是我存貨的三分之一呢。”
“裏面是...茶葉?”
于思奇有點不太理解張繼民明明不太想跟他做朋友,爲何要送自己如此貴重的禮物。
“不然呢,你以爲我會給你一包毒藥嗎?”
張繼民一把将房門拉開,将于思奇推了出去,并且當着他的面,把門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