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義不明的道歉讓于思奇楞在了原地,并非是他聽不懂‘人話’,而是對方這莫名其妙的來這麽一手道歉,着實把他給弄迷糊了。
畢竟,到目前爲止,于思奇還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大概是注意到了于思奇的遲疑,這家夥又非常主動的向他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正如你現在所猜測的那樣,我就是砰嘎,巴蒙的私生子。同時,也算是之前一直在跟你作對的存在。”
半副連着器官的軀體正比劃着自己纖細的雙臂,說道。
講道理,相比于這家夥外部的形态,它現在這副模樣多少算得上是‘清秀’了。
雖說從人類的審美觀來看的話,現在的它依舊隻能算作是惡心和獵奇的集合體。但對于思奇而言,他倒是沒有太過在意這一點。
“既然如此,現如今你爲何又開始向我尋求所謂的‘原諒’呢?按理來說,我們之間應該還沒有産生什麽友好的‘交集’吧。”
于思奇一邊保持着相對的警惕性,一邊開始尋思着自己有沒有脫身的可能。
“暫時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了。我很确信,現在的你還是需要我這一份助力的。不然,你又何必在這種時候,将我喚來呢?”
砰嘎揮舞着自己的那兩條随時有可能折斷的胳膊,揉捏在一起的五官開始說出了一些‘驚人之語’。
“你說...是我把我你喚來的?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呢?”
于思奇試圖在回憶裏尋找這部分的‘線索’,發現他自己根本就對此沒有任何的印象。
“是你很多年前做的,現在的你...當然不會有任何的印象了。”
砰嘎轉過身去,用自己的手臂在器官的壁膜上輕點了一下。
随後,于思奇周圍的場景就立刻發生了變化。他再一次坐回到了自己最爲熟悉的303室,隻不過這一回,在他的對面,坐着一位渾身上下都打着繃帶的男人。
“我想這樣也許會讓你好受些。”
砰嘎又把手一伸,憑空變出一頂禮帽,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這些...都是真的嗎?”
于思奇對這些‘演出’很在意,也很好奇。
“在你看來,什麽才是真的呢?是肉眼所見,還是親耳所聽,亦或者是用人類最習以爲常的‘感覺’?不,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這些都是假的。
但是歸根結底,何爲‘真實’,本身就是一種非常難以去下定義的存在。”
砰嘎居然會說出如此深奧的大道理,這讓于思奇不免有些大驚失色。要知道,在不久之前,于思奇的概念裏還錯誤的認爲,這家夥隻會發出機械性的‘砰嘎’二字呢。
“能否允許我提問?”
于思奇抛去了腦海裏那些複雜又深奧的概念,把自己最爲關心,同時也是最首當其沖的疑惑拎了出來。
“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隻要它能夠讓你得到所謂的‘滿足感’。”
砰嘎雙手自然的垂落了下來,擱到了他自己的膝蓋上。
“你說‘曾經的我’把你喚來,那個‘他’,會不會是羽呢?”
于思奇想到了某種可能,也隻有這種可能,才足以印證砰嘎的說法。
“在我眼裏,你和陛下他...沒有任何的區别。硬要區分的話,大概就是你更爲‘善良’吧。我喜歡這一點,這有助于我更好的發揮,同時這也是我會屈身前來的理由之一。
說到底,我雖然自認爲自己确實犯下了大錯,但還沒有到必須血濺五步的下場。
可若是他,我或許隻能懇求一死了之了。”
砰嘎剛說完這句話,于思奇的嘴巴就不自覺的張開了。
一些明顯不屬于他内心想法的話,從他的嘴巴裏流了出來。每一個字眼,都能夠讓在場的兩位,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威壓。
“你還知道自己錯了啊,砰嘎。我還以爲你跟你那死鬼老爹一樣的‘倔強’呢!”
羽借着于思奇的口,說出了不似調侃,卻勝似嘲弄的話。
聽到這話的瞬間,砰嘎直接雙膝一跪,拜倒在了于思奇身前,說:“陛下...請原諒罪臣吧...”
“我當然會原諒你,正如我當初原諒過你父親一樣。不過,我猜你之所以會如此的‘乖巧’,恐怕還是出于私心,而非忠誠吧。”
羽輕輕地推開了眼前的桌子,用手指着砰嘎的腦袋,說。
“罪臣...是受到了奸人的蒙蔽,才與陛下爲敵,絕非本意。”
砰嘎的帽子這個時候剛好因爲他的腦袋壓得很低,而掉在了地上,可他壓根不敢去取。
“還是和老樣子,你果然是整個巴之族裏最貪生怕死的那一隻。難怪你的父親巴蒙怎麽都不肯認你。”羽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停頓了幾秒鍾,說:“但你那副繼承你母親的頭腦,倒是派上了些許用場。不錯,我确實需要你的幫助。确切的來說,是這位繼任者過于的貧弱,他需要你的幫助。
至于怎麽幫,以及回報如何,就全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罪臣明白。”
砰嘎剛剛謝過羽的寬容,就聽見了于思奇發問。
“你們之間...總是這麽對話的嗎?”
“通常情況下,我沒有資格跟陛下對話的。”
砰嘎緩緩的站起了身,他那張幾乎被繃帶遮擋住的面容,頭一次露出了喜悅之色。
“階級制度很森嚴嘛!”
于思奇感慨了一聲,接着他問起了自己剛剛想到的問題。
“你說你曾經被奸人蒙騙,他讓你與我爲敵。那個人,該不會姓黃吧?”
于思奇試探性的問道。
“他确實向我提到過自己的名字。黃尊義,我不會記錯這個惡賊的。如果不是他屢屢擅自從我身上取走血肉,制作什麽‘藍色靈藥’。我的身體又怎麽會越來越虛弱,以至于隻能藏身在這種夾縫之間,苟全自保。”
砰嘎在說到黃尊義的時候,神情無比的猙獰。
伴随着他的發怒,整間303室也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龜裂了。
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平靜,并且非常和善的向于思奇道了聲歉。
托他的福,現在的氛圍又漸漸恢複到了正常水平。甚至如果你仔細去體會的話,會注意到遠沒有之前那麽的壓抑了。
“看來我們目前有共同的敵人了,這是好事。不過你也确實有點後知後覺了,難道被割下血肉的時候,你不心疼嗎?”
明白一些事情之後的于思奇,腦袋變得開悟了許多。說話時候所能夠選擇的詞彙量,也逐漸變多了起來。
“實不相瞞,我們曾經達成過一些交易。他提供足夠的血肉給我,而我則在進食過後,任由其取走我身上的一部分。”
砰嘎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他的理由,完全沒有顧忌到于思奇因此而引發的厭惡。
“所以說,堂家灣變成這樣,你難辭其咎啊!”
于思奇一臉嫌惡的瞪了一眼砰嘎,别過身去。
“我知道自己不該爲這樣的行爲做任何的辯護。可是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情,比我的那些所作所爲,遠甚之啊!”
砰嘎一說完這句話,于思奇就再度回到了那副器官之内,看到了半副身軀的它正在那裏喘息。
“外面發生了什麽?”
于思奇已經不太想繼續追究下去了,他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當下。
“你得自己出去親眼看一看,才能夠理解。不過請放心,我會暫時護送你一程的。”砰嘎用力将自己的左臂扯下,丢到于思奇的腳下,說:“帶上它,你不光能夠出去,還将獲得自保之力。”
“不...疼嗎?”
于思奇看了看地上的那隻斷臂,又看了一眼失去左臂的砰嘎,問。
“我已經習慣了所謂的疼痛,但我卻怎麽也無法消除對死亡的恐懼。所以,如果能夠獲得免除死亡的機會,我願意忍受這份疼痛。”
砰嘎彎腰把自己的斷臂拾了起來,親手交給了于思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