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在于思奇臉上的時候,他開口向神父問起了第一個問題。
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同時也是能夠盡量幫助他更好的去理解這些事情的關鍵一步。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整個計劃都是神父自己的主意,我隻是從旁配合。不過我得強調,是我拜托他這麽做的。”
宮辰把弓塞回褲兜裏的時候,還順帶給那支‘染血’的箭頭做了一些清理工作。
“想要向你解釋清楚這一切的緣由,我認爲恐怕還得從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開始說起。值得一提的是,那是一場影響非常大的事件。考慮到這件事情的真相可能會有些殘酷,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們彼此的意見。到底,該不該說全憑你們自己定奪。”
安神父先看了看宮辰,後者遲疑過片刻,才點了點頭。接着才把目光轉向于思奇,似乎在尊重他的選擇。
“和宮辰以及我自己都有關聯的大事。難道說,是那場幾乎要了我性命的大爆炸?”
于思奇到底還是開動過自己的腦筋,他在記憶死命搜尋了一番。發現能夠跟宮辰牽扯到一切的事件其實沒多少,而算作大事的幾乎除了這個以外就沒有别的了。
“你已經猜到了嗎?很好,這麽看來,你應該是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了。”
安神父用贊許的目光看着于思奇,口中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
“想知道宮辰爲什麽一直都對你特别的好嗎?因爲他心有虧欠,他必須去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錯誤?我知道他确實有失職之責,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啊!”
于思奇看了一眼身旁的宮辰,發現這會兒的他顯得比較沉默。
“可不僅僅隻是失職這麽簡單。鍋爐房裏的爆炸物,是他親手制作的。那封塞到你門縫裏的紙條,也是他親手寫的。”
安神父的每一字眼,都喚醒了潛藏在于思奇記憶中的一部分。在他的眼前,周圍的場景開始漸漸消失,熟悉的房間以及那些似曾相識的回憶讓他一度沉浸在了其中。
特别是當熱浪席卷而來的時候,他甚至一度下意識的用手去遮擋了一番。
随着‘幻象’逐漸散去,于思奇看着用關切目光盯着自己看的安神父,也注意到宮辰這家夥正在時不時的偷瞄自己,便用略微嘶啞的嗓音問:“真的...是你做的嗎,宮辰?”
“這個問題很難給出完整的答案。但從實事求是的角度來說,我确實不能就此做什麽過分的辯解。畢竟,在後續跟神父勘察現場的時候,我們找到了很多足以證明是‘我’的線索和證據。”
宮辰低着自己的頭,不敢直視于思奇。
“所以這麽說來,你一直都知道?”于思奇先是質問了一句,然後才把矛頭指向安神父:“你也是?”
“這無疑是個非常讓人難以接受的現實。可是,這确是能夠讓你更好的理解,當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關鍵所在。”安神父一臉平靜的說:“你剛才自己也看到了,聽到了。對吧?”
“某種奇怪的東西,從宮辰的體内飄了出去。是靈體嗎?”
于思奇緊問道。
“不是那種膚淺的東西,是某個人的‘思想’。”
安神父把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表情認真的說。
“‘思想’?我不明白。”
于思奇搖了搖頭。
“那我換種說法吧。你聽說過‘精神控制’這個詞嗎?你有體會過‘身不由己’的感覺嗎?你有意識到那種,明明大腦還清醒着,自己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的情況嗎?宮辰的情況,就恰好同時滿足了以上三點。”
安神父這三句發問,把于思奇說得是頭皮發麻,讓于思奇忍不住心裏一驚。就在他打算稍作解釋的時候,卻發現神父已經話鋒一轉,又将話題導向宮辰那邊了。
說起來,他當然知道什麽叫‘身不由己’了。羽的每一次出現,都能夠讓他親身領會到這點。
可是,他确确實實的沒有料到。原來能夠享受到這份‘特權’的人,不止自己一個。
“非常的可怕,這段如同噩夢般的過往。我數次想要擺脫掉那種奇怪的聲音,卻發現自己隻能被動的配合。甚至到後來,我隻有在不停滴強迫自己吃零食的前提下,才能夠更好的掌控自己。”
宮辰随手摸了根棒棒糖,塞到嘴巴裏說:“不然你以爲我天生就這麽‘好吃’嗎?”
“你在意識到了這點之後,就開始尋求神父的幫助嗎?”
于思奇有些擔憂的問。
“不然呢?總不能放任這種情況吧!我可沒有瘋狂到一定要把兄弟家給炸掉啊!這都是那個該死的聲音逼迫我這麽做的。雖然這種解釋聽上去實在是過于牽強,就連神父當時也是花了好久才相信我的說法。但是我很感激。
如果沒有神父的信任,我今天可能也未必能夠順利擺脫這場夢魇般的詛咒了。”
宮辰非常客氣的向安神父鞠了一個躬,态度異常的端莊,跟他平時一點也不像。
“那你既然早就告知了神父,爲什麽直到現在,也就是剛剛,才解決此事呢?”
于思奇想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有很多困惑。
“因爲之前我都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要知道,對方可不是普通貨色。不論是智商還是心機,均不在我之下。傳統意義上的算計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效果,反倒會容易轉變成對自己的不利因素。”安神父一本正經的看着于思奇說:“不得不否認,其實剛剛的情況,也非常兇險啊!如果不是我反應及時,差不多就要讓你的‘同情心’把事情給搞砸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你們或許該提前跟我知會一聲的。就算不這麽做,起碼也稍微給點暗示吧。”
于思奇巧言爲自己做了一番辯解,但沒想到宮辰卻在此刻拆了他的台。
“我們都是随機應變的,隻有你這個‘傻小子’還等着别人給你暗示呢!”宮辰指了指地上那袋被刺破的血包,說:“整個演出我隻在神父那裏得到了兩個提示。一個就是讓我别多管閑事,另外一個就是相信他。”
“說起來,那家夥難道會沒有意識到胸口藏了個道具用的血包嗎?”
于思奇覺得繼續順着這個話題聊下去,對自己會很不利。索性試圖用發問的方式,開始将話題導向另外一邊。
事實證明,他這麽做還是挺有用的。
“若是平時,已經掌控宮辰全身的‘他’當然會發現這般蹩腳的纰漏了。但是那個圈,促使了這次的成功。
其實你可能有所不知,那個石頭圈并不能起到所謂的‘結界’效果。它本身也不是什麽‘結界’,它的本名叫‘臆想之圍’。”安神父非常嚴肅的看着于思奇說:“‘臆想之圍’是教會用來考驗一名入教弟子忠誠和信仰的,如今卻成了這場勝利的關鍵。它的作用其實就一個,就因爲被圍在其中的人的想象力而産生出相應的效果。
簡而言之,如果你把一個腦袋完全放空的白癡丢到‘臆想之圍’裏。那麽什麽事情可能都不會發生。
但如果你把一個天生就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放入其中,那他很有可能被自己的幻想給扼殺。”
“你的意思是,那家夥其實是被自己給吓跑的嗎?”
于思奇有些難以置信。
“傳統意義上的驚吓自然不可能起到任何的作用。要知道,對方可是精通如何‘操控思想’的專家。但是如果提前做一點手腳,比如在把宮辰打暈之後,偷偷的在他身上放一個不怎麽起眼的血包。然後利用别的方式來勾引‘他’的注意力,最終刺激到對方的話,說不定就成功了。”
安神父收斂起他那認真的态度,轉而用開朗的笑容面對大家說:“我承認這裏有‘賭’的成分。可是結果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這些運氣選手,碰巧用這等‘卑劣’的技巧勝過了對方。”
“真有你的!”
宮辰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接着他突然表情一變,立刻趴到地上,用耳朵緊貼地面的方式,聆聽着四周的動靜。
“他這是...”
于思奇剛開口,就被安神父給制止了。
“先别說話。”
安神父小聲的勸阻道。
“好像有車在朝我們這邊接近。”
宮辰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還順帶摳了摳自己的耳屎。
“看來‘幸運女神’還在眷顧我等呢,哈哈。”
安神父淡然的笑了笑,目光灑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