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了狄鳴軍的那些‘善意提醒’,讓于思奇大體上對即将見到畫面,有了一定的心理預期。
但他還是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或者說,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當于思奇沿着警示牌走進仍然挂有‘食堂’二字的大廳時,他見到的不再是一處能夠讓人放心吃飯的地方,而是到處都充斥些魚腥味的‘海鮮批發市場’。
足以容納上萬人吃飯的地方,如今已經被淨空了。騰出來的空地上,至少平躺着數名看起來狀态就非常糟糕的患者。
在這些患者的周圍,放置着多種多樣的醫療器材。有的,甚至還把針管,刺入了某位患者的體内。
而就在他們的不遠處,神父和勿憂行兩人正在用較爲響亮的聲音,進行着任誰都聽得出來的争執。
“你不可能就這麽袖手旁觀的,神父。”
即便穿着防化服,勿憂行的聲音還是那麽的容易被辨識出來。
“我沒有‘袖手旁觀’。事實上,如果我真這麽做了的話,你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另外一名穿着防化服的應該就是安神父了。不知爲何,于思奇覺得他的鼻音有點重,像是感冒了一樣。
“那你爲何執意要離開呢?特别是在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
勿憂行執着的問道。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醫生。這不是我的戰争,也不是我的責任。我隻是一介普通的平民,沒有義務繼續摻和在這混亂的局勢之中。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難道,這還不夠嗎?”
安神父說完這句話之後,把臉轉向了于思奇等人,說:“你們怎麽來了?”
“有人在擔心你的安危,就讓我們都過來了。”
謝重貴指了指身旁的于思奇。
神父聽完之後,看了一眼于思奇,說:“過度的擔憂有可能會成爲你的負擔。”
“你是在說他不該這麽做嗎?”宮辰開始爲于思奇打抱不平了,“要知道,他甚至連早飯都沒有來得及吃,就把我們都叫過來了。”
“我很感動,真的。但是請别忘了,我并沒有‘主動’的喊你們過來吧?”
安神父這話一說出口,于思奇的心情就有些複雜了。敢情自己的關懷,對他來說,不過隻是多餘的那部分嗎?
“對,你确實沒有喊我們過來。所以,也許我們該直接離開才對,對嗎?”
于思奇賭氣的問。
“這恐怕是目前爲止,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安神父招了招手,讓他們都跟着自己。
“你會後悔的,神父。”
勿憂行在神父的身後,高聲喊。
“如果不趁着現在離開,那我才會真正意義上的後悔。”
安神父的話非常直接,同時也讓還在生悶氣的于思奇,聽出了一絲别的味道。
就這樣,他們這一行人在穿過了隔離室,把防化服交還到那些人手中之後。安神父才小聲的向于思奇道起了歉:“對于剛剛的那些話,我很抱歉。但如果我不這麽說的話,恐怕我們還得在那裏面待上一段時間,這顯然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這是爲何?”
謝重貴有些在意的問。
“先回去拿東西吧,我把自己的書拉在帳篷裏了。”
安神父注意到有人在試圖偷聽他們的對話,便急切的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回去的過程對他們來說并非‘一帆風順’,就于思奇肉眼可見的那點距離裏,至少有三撥以上的人,在跟蹤着他們。
“你到底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神父?”
進到帳篷裏的宮辰壓低着聲線問。
“什麽也沒幹,這才是最要命的。”安神父把床頭的書塞進懷裏,說:“好了,我們接下來就要想辦法通知其他人撤離了。這大概不是件輕松的事情,我敢打賭,那些人肯定不會讓我們輕易離開的。”
“你就不能向我們透露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嗎’,神父?”
從神父的神情和話語中,于思奇能夠察覺到他似乎對‘離開’這件事情特别的中意。可是他卻一直不說明情況,這讓其他人十分的‘介意’。
“好吧,看在你們都那麽‘期待’的份上,我就稍微向你解釋一下。”安神父的目光一度移動到了帳篷外,接着等到腳步聲遠去後,他才開口說:“我是大約五點左右起床的,當時的天還沒有完全亮。因爲有些餓的關系,我去了離我們這不太遠的食堂。”
“看看,我說啥來着。神父肯定會去食堂找吃的,這已經是固定的‘公式’了。”
謝重貴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後者記起來了好像确實有這麽一段。
“進食是人類的生存方式之一,我不可能改變它的。”
安神父非常正經的爲自己做了一次辯護。
“好啦,繼續說下去吧。沒人會對你吃東西這事,計較半天的。”
宮辰掏出了幾包爆米花,丢給于思奇和謝重貴,說:“吃吧,雖不能徹底解決飽腹問題,但也足以應付一陣了。”
“謝了。”
于思奇剛撕開包裝,把裏面的爆米花往嘴裏塞的時候,安神父繼續開口了。
“大概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在我剛剛從食堂裏領到饅頭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一些尋常人不太容易注意的現象。
腥臭味...
其實食堂裏會出現這種氣味并不是什麽很難以解釋的事情。畢竟據他們的大廚說,有人在昨天夜裏給食堂送來了一大桶新鮮的魚。
可是你猜怎麽着,今天早上桶子空了。
一條魚也沒剩下。”
“營地裏這麽多人,一人拿一條,也很容易就拿光的。”
宮辰提出了假設。
“話雖如此,可是食堂半夜是不開放的。也就是說,能進食堂的人,必然是食堂的工作人員才對。”安神父接過宮辰的話,繼續說:“所以當時的我,放下了手中一口未吃的饅頭,去調查關于工作人員的事情了。
說來慚愧,當時的我還很‘天真’的以爲,這僅僅隻是一樁普普通通的偷盜案呢。
誰知道當我來到後廚,從負責人口中問出,今天至少有十名以上的炊事員曠工的消息之後,我開始漸漸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
出于保險起見,我把勿憂行叫到了食堂,并夥同他一起前往那些炊事員的居住地。
然後,我們就很‘順利’的發現了,把自己養在魚缸裏的員工,以及剩下的魚。”
“這是什麽情況?”
衆人異口同聲的問。
“他們所有人,都被感染了。被感染之後,他們的身體發生了一定的改變,由内到外的。另外一個非常值得一提的是,他們不是被那些魚感染的。那些無辜的‘魚兒’隻是加速了他們的病變而已。”
安神父向他們講述了一遍自己所知悉的事情之後,就對其他人說:“現在,故事已經聽完了。你們知道我爲什麽要讓你們離開了吧?”
“你是在擔心我們也可能會受到影響嗎?”
于思奇問。
“在面對未知的難題時,最好的解決方式顯然不是直接面對,而是謀定而動。”
安神父挑開簾子,走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