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奇猜錯了,安神父之所以表情那麽的凝重,是因爲他發現了新的情況。
“盡管我非常的不希望吵醒你們,但是你們恐怕必須得醒來了。”
站在離床還有些距離的地方,安神父用不算太大,卻能夠輕易傳到每個人耳中的聲音發話了。
一聽到神父的聲音,宮辰立馬意識到自己終于可以不用僞裝下去了。
隻見他以極快的速度,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是不是要發生什麽了,神父?”
雙腳落地的宮辰還沒有站穩,就急不可耐的問道。
“與其說是要發生什麽,不如說已經發生了什麽。”
安神父看着陸陸續續從床上下來的于思奇等人,表情稍稍有點微妙。
“神父要是發現了什麽請直說好嗎?我可不是爲了聽你打啞語才過來的。”
宮辰白了神父一眼,單手叉着腰,挖着鼻孔說。
“那我就直接一點吧。在外,有至少兩隊以上的人馬在離這間屋子不遠處的地方集結。在内...(安神父這個時候特意看了萬婕一眼,)我們之中有内奸。”
安神父的做法無疑讓于思奇大驚失色,其實不光是他。就連剛剛睡醒的謝重貴,也第一時間把他堂妹從萬婕的身旁給拉開了。
“噢...神父的意思是...我是内奸?”
萬婕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神父的指控意味着什麽。不過她顯然并不打算直接承認這一點,起碼目前看上去不像是這樣。況且一旁邊的于思奇,也不太認同神父的這類指控。盡管大多數時候,神父都沒有錯過。
“隻是懷疑,并沒有完全的事實依據。不然,我就不會隻是嘴上說說了。”
安神父的解釋雖然打消了于思奇的部分顧慮,可是卻無法完全說服其他人。畢竟他這種公開性質的發言,還是很具備‘殺傷力’的。
“你說你懷疑我是内奸,又沒有真憑實據。那你總得有個理由吧,神父...我...倒還真想要聽一聽你的理由。”
對于安神父的說法,萬婕似乎沒有過分的在意。她的表情還是那麽的波瀾不驚,臉上也始終維持着冷淡的姿态。
“理由自然是有的。還記得我之前問你的話嗎?‘爲什麽會去那麽久?’你是怎麽回答的,‘順手做掉了幾個礙事的眼線。’那麽問題來了,請問你是真的做了呢?還是去跟對方接頭報信呢?爲了确認這一點,我也出去了一趟。根據我的觀察,這附近并沒有屍體,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打鬥的痕迹。就算是暗殺,恐怕也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迹吧。可是現在,我隻能看到你所編造的謊言,在我眼前逐漸的剝落。你打算怎麽解釋這些?”
安神父抛出了比較有說服力的觀點和證詞,這些話聽上去顯然都非常的對萬婕不利。
現在,就連之前還沒有表态的宮辰,都默默地把弓掏出來了。
“不錯,我确實沒有去解決所謂的‘眼線’。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有發現所謂的‘眼線’,自然也就談不上去‘解決’二字了。”
萬婕倒是非常的灑脫,她甚至連狡辯的意思,都沒有。
“這算是‘自白’嗎?”
于思奇也動搖了,他怎麽會想到眼前跟他們混戰多日的麗人,居然是個内奸。
這其實真的是個非常難以接受的事實。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謝寶珍神情悲傷的問。
“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如果說誰都可以試圖同情和理解我的話,唯獨你...不行...我說的對嗎,魅影?”
萬婕不以爲然的瞥了謝寶珍一眼,眼神裏充斥着厭惡和鄙夷。
“你在說什麽?”
謝寶珍茫然的問道。
“不要理她,這件事情還是就交給神父去處理吧。”
謝重貴安慰了一句阿珍,然後把臉轉向安神父,說。
“有趣的‘指控’,這算是你對自己的自救嗎?”
安神父較有興緻的看着萬婕,問。
“自救?我不需要自救。如果神父真的有看過我的紙條,就會意識到我的所做所爲皆是對的。”
萬婕擡起了頭,毫不畏縮的和安神父對視了一番。
“正是因爲看了你那可笑的紙條,我才意識到自己完全被你給騙到了呢。有誰會猜到居然會上演一幕‘賊喊捉賊’的戲碼,而且還是在我的眼皮底下。”
安神父頗有深意的看着萬婕,表情中更多的是無奈。
“是這樣啊,看來神父也不過如此呢。你不會以爲我會束手就擒吧?老實說,既然你們自己都已經不分黑白,那我也沒必要陪你們繼續走下去了。”
萬婕一個急速的轉身,開始朝着大門沖刺跑去。
‘唰唰唰’瞬間飛射出去的三支利箭幾乎都被萬婕給避開了,就連宮辰緊接着射出的好幾支,也完全沒有命中目标。
眼看萬婕就要跑掉的時候,于思奇打了個響指,他調動了大量的時間去影響萬婕,如今已經是時候了。
隻見本該奪門而出的萬婕在跨出那一步的瞬間,被扭曲的時間給定格在了半空中。盡管在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于思奇好像隐約聽見了神父的低語。
不過既然萬婕已經不能繼續行動了,那他自然也沒必要去追問神父是否做過什麽。
“還好你及時出手了,哥們。”
宮辰對于思奇說道。
“舉手之勞而已。我隻是...根本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是内奸。”
于思奇心情複雜的看着一動不動的萬婕,搖了搖頭。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該怎麽處理她?”
謝寶珍掙脫了她的堂哥,上前了幾步,看着萬婕問。
“當然是放了。”
安神父不假思索的說。
“放了?”
神父的過度‘仁慈’讓于思奇等人十分的介意,甚至就連一向以‘慈悲’爲理念的謝寶珍,都主動不能輕饒。
“你倒是真令我吃驚呢,謝寶珍。不,應該稱呼你爲魅影才對。”
安神父對那邊在空中保持着一動不動姿态的萬婕招了招手,後者像是從看不見的泥潭裏掙紮了一番似的,走回到了他們的面前。
這一出非常詭異且匪夷所思的一幕讓于思奇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他盯着安神父看了看,又把臉轉向萬婕。甚至到最後,他還把目光投向宮辰他們,企圖從他們的目光中讀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遺憾的是,就跟一臉茫然的他一樣,其他人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唱哪出戲。
而且,安神父剛剛好像也管謝寶珍叫魅影。
這是怎麽回事?
“神父你瘋了嗎?”
謝重貴警覺地看着神父。
“不,我的頭腦和你們一樣的清醒。請原諒我和萬婕聯手編排了這麽一出幾乎沒有排練過的演出。其實是這樣的,在萬婕出去的那一會兒,我确确實實的有懷疑過她。這點毫無疑問,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不過在回來之後,她給了我一張紙條。裏面的内容不多,主要就是跟我提及她的懷疑和擔憂。借助她的這個思路,我順着思考了下去,發現了很多有趣的東西。”
安神父把宮辰手上的弓朝上頂了頂,說:“請别随便把弓對着人好嗎?”
“不好意思。”
宮辰趕忙把弓給收起來了。
“你們可能會問,我爲什麽會選擇相信她,之前那些演出的目的又是什麽?這裏面就牽扯到一個很難以啓齒的事實。那就是起初我自己也不清楚誰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爲了弄清楚這一點,我把懷疑的方向順着萬婕那條路線走了下去。随着我個人的越來越深入,我發現越來越多的‘證據’佐證了我的想法。換作你們,大概應該就這麽一錘定音了吧。可是我不一樣,生性多疑的我對于那些彼此自相矛盾的間接證據可是相當的在意。我不認爲萬婕會随口對我撒那樣很容易就被揭穿的謊言,就像我也不會認爲她會在明知道我懷疑的前提之下,還強塞紙條告訴我,情況不對。”
安神父的長篇大論沒有被任何人給打斷,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看着神父,聆聽着他的發言。
接着,神父在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後,繼續講道:“我的導師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人們通常會有兩套道德标準,高的那套約束别人,低的那套說服自己。
我覺得這句話放在我們之間也十分的适用。當我的主觀傾向已經逐漸被懷疑給淹沒時,我其實已經不太可能對萬婕還有什麽好感了。她所有的做法和說辭在我腦中都被轉化爲了某種爲了取信我們的手段,這是非常非常緻命的。
那麽,是什麽情況讓我對她的态度發生了360度的轉變呢?又是什麽讓我這個幾乎已經把她當成‘叛徒’的觀點徹底消失呢?
這還真是多虧了阿珍之前的一句話。
我猜你們應該還有印象吧?就是那句‘廁所好像被堵住了’。
正是這一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讓我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有沒有一種可能,一種萬婕早就開始懷疑阿珍的可能呢?
答案是有的。
因爲她跟我親口說過她自己也是個想法的人,再結合她本身曾經在擔任稅務官的期間,還兼職查案的工作。讓我意識到自己或許在這件事情上,居然敗給了她。
所以,我有個不錯的主意。不如我們就讓萬婕跟你們說一說,她是如何認定眼前的阿珍其實是魅影。”
“這怎麽可以!”
謝寶珍難以接受的看着神父,一旁的謝重貴則把手抵在鼻梁上,一言不發。
“我沒意見,反正橫豎都是你們這些高智商的人,在秀‘優越感’罷了。”
宮辰聳了聳肩,坐回到了他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