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秒鍾之前,于思奇還在爲自己終于理解了神父想表達什麽而沾沾自喜。
可是,在幾秒鍾之後的現在,他卻開始頭疼自己爲什麽要‘明白’這件事情了。
黑暗、無盡的黑暗正在依托着他的想象,蠶食着他們所在的環境。
于思奇知道這是什麽,這是因爲他們現在的情況非常特殊,任何想法都有可能‘化爲現實’。事實上,在看到頭頂滴下的黑泥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更不用說,在他打算開口跟神父開口解釋的時候,甚至還見到了周圍的場景正在逐漸‘穹頂化’。
“感覺瞞不住了。”
于思奇心裏是這麽想的,可是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句話:“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呢,神父。其實我本人是一直很想跟你說說話的,可是這家夥總是太膽怯了。”
聽到于思奇用一種完全不像是他的論調跟自己對話時,安神父這邊倒顯得非常自然。
“是我這邊有些失禮了才對,畢竟對于異國的王來說,我才是該道歉的那一位。”
安神父主動彎下了腰,用非常優雅的身姿向于思奇鞠了一躬。
“你太客氣了,客氣到我都在開始懷疑你是否已經在算計我了。”
羽不顧于思奇的意志,強行用他的嘴巴說着自己想說的話。而這些話,也讓于思奇本人,很是吃驚。
‘神父算計他,不對...算計我?這是什麽意思。’
“你太擡舉我了。比起以天地爲局,以萬物爲子的皇帝陛下而言。我這種不太聽話的棋子終究也就隻能做點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安神父仍然把身體壓得很低,不知道單純的是因爲他的謙卑,還是他别有所圖。
“擅自用自己的力量污染王戒也叫‘微不足道’嗎?你還真是相當有意思呢!”
羽稍稍歪了歪頭,把目光凝視在自己的左上方,說:“好像要下雨了呢,這怎麽行?”
沒等雨點從已經黑暗化穹頂中傾瀉下來,他就甩了甩手,幾道從腳邊竄出的鎖鏈直接射向了還彎着腰的安神父。
而神父那邊也十分機敏,隻見他一個靈巧的後空翻,在躲開了鎖鏈的同時,還對着地面上的黑泥拍出了自己的雙掌。
金光照射之下,地面上的黑泥被吹飛了不少。
隻可惜,少量被拍飛的黑泥,換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泥潮澆臉而來。無計可施的安神父隻能站在原地,任由黑泥覆身了。
然而,就像一切都未發生一樣。肮髒又粘稠的黑泥并沒有沾到他的身上,一滴都沒有。
“居然想到用大雨來沖刷污泥,也真虧你能想的出來呢。”
羽伸出了手掌,所有的黑泥都開始被他所吸走。很快,黑暗的環境又重新獲得了光明,穹頂化的天花闆也回歸到之前的模樣了。
“隻是一次失敗的嘗試而已。”
安神父坦言道。
“不是特别的明智,但是卻很讨巧,很符合你的做法。”
羽直接向後靠了下去,明明他身後什麽都沒有,卻依然不會跌到地上去。這是因爲,在他靠下去的那一瞬間,黑泥中已經浮出了類似王座一樣的椅子。而他,則是用十分悠閑的姿态,坐在了上面。
看着單手枕着腦袋,姿态完全變了個人的于思奇。安神父走上前去問:“他還好嗎?”
“你問的是你學生嗎?他好的很呢,除了一直吵吵鬧鬧以外,都還在可接受範圍。”
羽懶洋洋的說。
“那就好,那就好。”
安神父的兩句話剛說完,周圍的環境又發生了新的變化。凜冽的寒風,夾雜着類似呼喊的咆哮,很是讓人不安。可是,真正令于思奇在意的。還是一直處于旁觀狀态的他突然察覺到,有那麽一瞬間,羽好像對安神父産生了很強烈的殺心,是因爲懷疑是他做的手腳嗎?不過,在他發現這并非是神父搗的鬼之後,就迅速把那股強烈的殺意轉化成了一柄尖刀,直接把風和聲音都切開了。
羽的這一手無疑讓安神父認識到了自己跟對方的差距,也讓安神父明白眼前這個異國之王确實和書上寫得不太‘一樣’。
爲了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安神父少見的選擇了沉默。他主觀的認爲,在現在這種微妙的場合下,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克制。
“本來還以爲神父會有什麽高見,結果卻讓我見到了意外‘保守’的一面。果然,人和事物一樣,都有兩面的啊!”
羽無奈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失望的搖了搖頭,然後就看到他朝天擲出了一枚硬币。當安神父和于思奇的視線,随着硬币的上升和下落進行移動的時候,他們沒有注意到一些新的情況出現在了他們身上。
最爲明顯的就是于思奇發現了自己像是跌入了冰窖一樣,異常的冷。
這個時候,他的耳邊傳來了萬婕的聲音:“可以了。你再繼續靠近他們的話,可能會把他們給凍死的。”
順着發聲的地方看去,于思奇這有些僵硬的脖子甚至還發出了‘嘎啦嘎啦’的清脆聲響,着實把他給吓了一跳。
不過,更讓他吃驚的,還是在他正前方的那道乳白色的人影,看着有點像鬼魂呢!
“謝天謝地,你們可算是醒了。果然萬婕的提議是對的,隻要持續抱住你們,就能讓你們醒來呢。”
威廉松了口氣,看他這架勢,仿佛經曆了什麽特别可怕的事情一樣。
“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應該是威廉吧?”
安神父久違的聲音讓于思奇溫暖了許多,特别是當他明顯的從神父身上傳來的熱浪時,他甚至不自覺的靠了過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神父好像退縮了一小步。當然,也就隻有那麽一小步而已。
“是我啊。如你們所見,我已經死了。”
威廉倒是非常的樂觀,甚至可以說,有點樂觀過頭了。這份樂觀,于思奇隻在少數幾個人身上見到過。值得在意的是,這些無一例外都是出現在他身旁的熟人。
‘難道自己其實也是個隐藏的樂觀人士?’
于思奇想到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觀點。可是沒等他進一步擴展這方面的思維,萬婕那邊就開始高聲大喊了。語調和節奏都跟之前在寒風中聽到的咆哮極其的相似,這樣的‘驚人’發現一度讓安神父和于思奇兩人出現了‘我這是造了什麽孽’的錯覺。
真的,于思奇從來沒有都沒有發現,原來自己在這樣哭笑不得的問題,會和安神父産生一緻的想法。
“别磨磨蹭蹭了。爲了救你們兩個,你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風險嗎?”
萬婕不情願的表情加上不開心的肢體動作,都說明了一些問題。
可是不了解真相的她哪裏知道,她口中所謂的‘救援’其實從根本意義上來說,并沒有起到任何實質上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