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且撕裂的夢境讓萬婕睡得并不安穩,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的她看了一眼周圍的這些‘熟悉卻又不真實’的場景,哎了口氣。
自從失去了神性,她整個人就像是被剮去了一半以上的靈魂一樣,一種無法忽略的空虛感,正在蠶食着她的意志。
甚至,有那麽一兩個瞬間,在她的理性之中,出現了一絲難以容忍的瘋狂。而這股瘋狂,令她産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迅速壓抑住自己内心的不安,萬婕掀開了被子,身體還在持續發汗的她決定先去洗個澡,再向不打算睡覺的安神父稍微請教一下。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她從隔間裏出來時,她并沒有在預想的畫面中見到沉浸在知識海洋裏的神父,也沒有見到理應守護此地的聖嘉。甚至就連本該待在展示廳裏的費爾,此時此刻也不見了蹤影。
這幾件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在她看來,其實很有可能代表着有什麽事情,在她不曾察覺的時候,悄然的發生了。
爲了加深自己的觀點,同時也爲了梳理自己腦中的思緒,她決定分步走,一步接一步的來。
最開始,她把目光放在了桌子上。
那上面的書被翻了一大半,沒有合上的書頁和沒有選擇用書簽的方式,都似乎在暗示着讀者本人可能并沒有料到自己會離開太久。
而且考慮到那本書的旁邊還有大量已經被讀過的書籍,這個讀者本人可能就是安神父。
确認了神父的行蹤之後,萬婕想當然的把思維拉扯到下一個目标,那個總是喜歡跟随在神父左右的冒失青年。
隔間裏沒有她想要找尋的目标,這點她已經在剛剛的幾分鍾内确認了這些。盡管,中途發生了些許不太愉快的事情。比如叫宮辰的家夥,似乎很不喜歡别人闖進他的‘私人領地’。而那位叫謝寶珍的,又睡得實在是太香了,根本叫不醒。
‘沒有在隔間裏就說明了他沒有睡覺,或者說...他像自己一樣,也被夢境糾纏住了嗎?’
撇開有些混亂的思緒,萬婕來到了聖嘉的臨時‘住所’前。案台上殘存的點滴黏液說明了聖嘉的核心曾經在這裏待過,可是卻被人拿走了。
她不認爲那位神父和他的學生會對聖嘉這樣的AI感興趣,也不認爲聖嘉自己能夠長腳擅自離開這裏。
所以,有人進入了這裏,并帶走了她,或者是他們?
當越來越多的想法湧進萬婕的腦中時,她開始痛恨自己的腦袋爲什麽沒有之前好使了。就在她竭力想要理清這一個接一個的謎團時,在她的左後方,有一些細小的異響傳入了她的耳中。
順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萬婕并沒有發現什麽。可是,她對自己的耳朵還是十分信任。畢竟如果說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騙的器官之一,那耳朵肯定就是最不容易被騙的那一類型了。
反複在聲音發出的方位來回掃視了幾圈,她終于在非常不起眼的視角盲區裏,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威廉。
這隻跟聖嘉關系不錯的‘小麻雀’似乎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扭曲的身體加上已經完全變形的翅膀,都說明了有人曾經他做出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盡管萬婕本人向來不怎麽喜歡小動物。可是,在她見到威廉所遭受的虐待和摧殘時,她仍然露出了些許的同情。
“你看上去很不妙。”
萬婕想要伸手把威廉從牆縫裏摳出來,卻發現對方似乎并不希望自己這麽做。
“别白費...力氣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謝天謝地,你醒的可真是時候。我...還在想...如果都不在的話,我這死得也太憋屈了。”
聽到萬婕聲音的威廉抖動了幾下自己的鳥嘴,緩緩地睜開了他的雙眼。已經完全充血的鳥珠似乎已經基本看不到東西了,因爲他現在所看的方向和萬婕所站的位置,恰好相反。
“作爲一隻鳥而言,你的鳥生已經比大多數同類要輝煌許多了。”
萬婕一反常态的說起了冷笑話,這讓威廉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大概是因爲想笑卻笑不出來吧。
在一連串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過後,威廉口吐血沫的說道:“快...快去救人...如果還來得及的話...”
“不用你說我也會去做。隻是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夠多撐一會,哪怕告訴我任何有用的線索,也是極好的。”
于心不忍的萬婕撕下了自己的衣擺,開始替威廉擦拭着嘴邊的污穢。這份貼心的舉措讓威廉頗爲感動,也令場面一度變得煽情了起來。
彼此就這樣不太習慣的繼續着,直到威廉重新開腔:“我不知道神父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但是我猜測他的離去肯定和他學生的不辭而别有關聯。我現在能告訴你的,是費爾這個叛徒,對聖嘉做下的那些事情。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情,聖嘉...她才會...對我大打出手。”
“你惹到她生氣了嗎?”
随手把擦拭過的破布扔到一邊,萬婕用奇特的眼神看着威廉問。
“我隻是說她不應該跟别的男人走,僅此而已。”
威廉憤憤不平的轉動着自己的脖子,結果卻因爲用力過大,整個身體更加扭曲化了。
“你可能說到她的痛處了。又或者,你可能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究竟會引起什麽樣的歧義。不論如何,我很感謝你提供的情報。”
轉身欲走的萬婕很快就被威廉給叫住了,于是她補充了一句,是個問句。
“還有什麽事情嗎?如果你打算要個漂亮點的墳墓,那恐怕得我忙完這一切之後,才能替你完成了。”
“不...我隻是...隻是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能拜托你再打我一下嗎?越狠越好。”
威廉在說這話的時候,身體已經處于幾近崩潰的狀态了。可是從他的請求和後續的談話來看,卻又顯得很不尋常。
萬婕本可以直接離開的,可是她很在意這個。就好像她的内心深處,也在渴望知曉後續會發生什麽一樣。這股非常原始的沖動讓她從旁邊抓起了一本厚厚的書,像拍蒼蠅一樣,朝着威廉拍去。
‘吧唧’一聲,随着鮮血和羽毛從書本和牆壁的縫隙間不斷流出,萬婕内心竟然湧現出了一絲狂喜。她已經好久都沒有這般舒坦過了,就仿佛那種久違的感覺,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般。
隻可惜,這種感覺隻持續了短短的數秒,就讓她回歸‘常人’了。
收起内心的失落,努力想要平複心境的她在放下染血的書本時,見到了從已經完全幹癟的鳥嘴裏,飛出了一團乳白色的人影。
‘這是一位标準的人類魂體,可是他爲什麽會存在于鳥的身軀之中呢。’
萬婕最終沒有問出這樣的問題,因爲她覺得這可能會顯得她知識面比較匮乏。
“終于,自由了!”
威廉開心的朝萬婕走來,并企圖給她一個熱誠的擁抱。可是到頭來,他卻給了她一桶冰水淋頭的‘特殊體驗’。
“離我遠點,你這個不識趣的家夥。”
扔掉‘兇器’的萬婕想要試圖推開對方,發現根本辦不到,也不需要。因爲威廉很快就穿過了她的身體,出現在她的身後。
“非常抱歉,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天能夠重新爲人。”
威廉雙手高舉,感慨的說。在注意到萬婕的不屑眼神之後,他立刻改口說:“起碼有個人形,不是嗎?”
“我記得是誰在幾分鍾前還催促我去救人來着?”
萬婕的這一句話,直接讓威廉僵在了原地。實話說,若不是他現在沒有實體,恐怕就他現在的臉蛋,估計已經跟猴子屁股一樣,火辣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