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奇不清楚神父刻意喊他過來的意圖,也不明白宮辰這個平時都特别愛摻和的‘熱心人士’,怎麽就突然選擇了不跟過來。
反正眼下,他和安神父兩人肩并着肩,在機房的廢墟之中穿行着,氣氛有些微妙。
當他們來到廢墟的深處時,安神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看了看于思奇說:“這裏差不多應該就不會讓聲音傳出去了,如果我們能夠盡量把音量控制住的話。”
沒等于思奇做出任何的回應,安神父立刻就把腋下的畫作擱到了他們二人的中間,然後對于思奇說:“你看上去有些冷靜過頭了,雖然我個人并不反對自己的學生終于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但是,請别讓我爲自己不讓宮辰跟來而後悔,好嗎?”
“我不是冷靜,也不想‘沉默’。我...隻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
于思奇坦言道。
“任何願意說出口的話,都可以成爲我們彼此之間正常交流的突破口,别輕易封閉自己的内心,也别讓一時的挫敗麻痹了自己的情感。”
安神父把手放在于思奇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
“可是,你又沒有經曆過失敗。”
于思奇不否認自己的現狀,跟黑影逃脫他所設下的時之枷鎖無關。也不想承認,其實更多的理由是因爲他覺得神父對他過于‘苛刻’了。所以,他隻好選擇用最爲直接的反駁去回應神父。
“是這樣的嗎?可是在幾十分鍾前,我還因爲‘口技’事件的失敗而遭到了你和其他人的圍攻呢。我可不能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哦。”
安神父的表情很随和,顯然不像是在生氣的人。或許是因爲氣氛稍稍發生了一點改變的關系,于思奇心頭的堵塞感,變輕了許多。
隻不過,有些倔強的他不想就此‘認輸’。他覺得與其繼續忍受神父的種種‘安排’,不如趁着現在一口氣的将抱怨和不滿都發洩出去。
“可是除了這一件事情之外,你幾乎總是‘對的’。”
于思奇刻意把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
“我也有犯錯的時候,我也有無能爲力的時候。就像現在,我也有一頭霧水的時候。我知道你對我有些小情緒,我也允許你在這個時候對我發洩那些情緒。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别太大聲好嗎?讓其他人聽見,怪難爲情的。”
安神父全然沒有生氣的架勢讓于思奇很難對他大吵大鬧,這或許還是因爲他過于心軟吧。
“我隻是希望自己能夠有所作爲,僅此而已。”
于思奇最終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了。他靜靜地等待這對方的答複,也在期待着對方的‘嘲笑’,他知道這種理由聽上去很傻。可是,這已經是他唯一還能夠在意的事情了。
“看來我确實忽視了你的感受,就像老年人總是會忽略年輕人的想法一樣。我本以爲自己不會犯下如此愚蠢、幼稚而又淺顯的錯誤,但是可笑的是,我似乎還是做到了。”
稍稍低下腦袋的安神父不再看向于思奇,手也默默地從他的肩膀上放了下來,語氣微微有些沮喪,“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嗎,我的好學生?”
于思奇點了點頭,他知道安神父是誠心誠意的給自己道歉,他能夠感覺的到。
“爲我們彼此之間能夠順利消除嫌隙而握手?”
安神父如此正式的向于思奇提出請求,還是很少見的,這讓于思奇很是觸動。兩人在對視了一眼之後,握住了彼此的手。感受着掌心傳來的熱度,于思奇的眼淚突然有些不争氣的流出了眼眶。
“傻孩子,這有什麽可哭的。”
安神父細心地給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同時跟他說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猜,其實你一直很在意我爲什麽單獨帶你過來吧?”
于思奇的嗓子有些發緊的說了一句:“是的”。
“本來我還想單純的隻是讓你在一旁圍觀。現在的話,或許是時候讓你正式成爲我的助手了。”
說完,安神父便掏出了他那本今天已經看過第三回的古書,照着指定的頁數翻去。
“你打算讓我幫忙嗎?”
于思奇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爲什麽不呢?除非你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安神父的雙目在書頁上來回移動着,嘴裏偶爾會發出幾個晦澀的字符出來。
“我當然準備好了,我的意思是,我能做什麽?有什麽用得着我的地方嗎?”
于思奇熱切的追問道。
“先别急,飯也是要一口一口吃的。首先,你得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不是嗎?”
安神父穩住了有些激動的于思奇,指着他們腳邊的畫作說:“我打算趁着這個時候,試圖将畫作的秘密給解開。”
“可是也沒必要特意選這種地方吧?我的意思是,我不覺得其他人會在意你做這些事情的。”
于思奇環顧了一圈四周,看着這又髒又亂的廢墟,說。
“他們在意與否,其實取決于他們接下來看到的會是什麽。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不希望他們看到這些,那隻會徒增他們的煩惱。”
安神父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随着一段繁瑣的咒文從他的嘴裏蹦出,他的指尖開始凝聚一些不是特别明顯的黃光了。然後,于思奇就看到了安神父用這根發光的手指頭,在畫布上慢慢悠悠地劃過。
當神父的手指頭移動到那座大橋上時,畫布上的顔料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化身成了漆黑的怪物,照着脆弱的手指頭咬去。
淡黃色的金光在被怪物咬到那一瞬間,迸發出了奪目的白光,将怪物給逼退回了畫布之中。看着神父安然無恙的收起自己的手指,看着毫無變化的畫作,于思奇知道自己沒有出現幻覺,也知道這就是神父爲什麽要念咒的原因——大概是爲了保護自己的手指頭吧!
“剛剛那是什麽,另一個黑影嗎?”
于思奇好奇的問。
“其實它們是有一個專門的學名,叫作‘惡念’。你應該見到過不少才對,我說的沒錯吧?”
安神父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同時又将古書塞回了他自己的懷中。
“之前确實有見過,在那個巨大的要塞裏。”
于思奇很難去假裝自己忘記了當初的事情,所以他選擇了坦白。
“嗯,不錯。看到你沒有忘記這點,我就放心了。是這樣的,等一下我将會對這幅畫作本身做點‘大的手筆’,由于這種大型的詠唱不能夠分神,所以我可能無法在施法的時候,顧及到其他事情了。到時候,還希望你能夠用你那神奇的‘時間魔法’,來保護我們的周全才行。”
看到安神父挽起袖子的時候,于思奇就已經意識到神父這回是要來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