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見身穿铠甲的神父朝他們走來時,于思奇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查看樹籬那邊的情況,隻因他手中的權杖上早已沾滿了綠色的混合物。
地面的荊棘不斷地退縮着,像是在懼怕此人的到來。
多虧了安神父,于思奇可算是又能再度雙腳着地了。盡管這地面已經坑坑窪窪的不成樣貌,但是不論如何,這種踏實的感覺還是很讓他享用的。
“你這身衣服不錯。”
萬婕揚起了眉毛,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神父這樣的着裝。
“很多人都這麽說過。”
安神父把遮臉的面甲頂到上方,擡頭看了一眼那完全被固定住的巨斧。接着他表情微妙的看着萬婕說:“不得不說,你這個計劃真是有夠大膽的。”
“可惜失敗了。”
萬婕似乎不想去讨論這個話題,就像她不想去談及自己的過去一樣。
“你知道嗎?我的導師曾經告訴我,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戰自敗。”
安神父把面甲又拉了回來說,就在這時,瘋狂的葉波對他們發動了新的攻勢。剛從聖所裏生長出來的藤條幾乎是毫不掩飾的直接朝他們掃了過來,企圖将安神父這個不速之客給挫敗在它的花田之外。
然而對于這樣來勢洶洶的攻擊,安神父隻是将權杖杵在地上,就順利的撐出了一片足夠容納他們三人的防護罩。
“在我死前,這玩意都不會消失。”
說完這話之後,安神父又刻意對着于思奇說了一句:“待在這,等我回來。”
“好吧,如果你确定的話。”
于思奇現在其實最煩别人對他說‘待在這’這句話了,簡直有點看不起他的趕腳。明明自己也是有努力過的好嗎?當然,看在神父千裏馳援的份上,他多少還是沒有表露出一絲不滿。在得到他的點頭承諾之後,安神父右手用權杖掄了個圈,直接就拎着手中的武器跟那些藤條硬碰硬的幹上了。雙方在離防護罩不遠的地點發生了第一次‘親密接觸’,大量的綠色汁液濺射到了金黃色的防護罩,不停地發出類似灼燒的聲響。另有數根原本也打算繞後偷襲他們的藤條在撞到防護罩上發出連串的沉悶聲響後,選擇了暫且調頭。
與此同時,腹背受敵的安神父現在可以說是陷入了苦戰之中了。或許他能夠解決掉一根藤條,或許他能夠勉強幹掉一堆藤條。可是對方的生長速度肯定要比你體力的恢複速度要快很多的,在防護罩裏看着安神父的于思奇很清楚這點,所以他才微微有點擔心。
事實上,他的擔心并無多餘一說。這點從神父的動作沒有之前那麽的潇灑就能看出了,而就在這個時候,萬婕還非常不識趣的說了一句:“這麽下去可不行,我們得出去幫幫他。”
話雖如此吧,可是該怎麽去幫,這才是于思奇關心的重點。要知道他們現在可都是兩手空空,也沒有任何防護手段的。貿然摻和到戰局裏面,不光起不到任何有用的幫助,反而會令自己失去唯一的庇護所。
大概是意識到于思奇的那份顧慮,萬婕掃視了一圈四處的地形,然後指着遠處的焦屍說:“隻要我能拿到武器。”
武器,那把曾經被用來導電的錘子仍然握在葉波的屍身上。雖說那屍體基本上已經和焦炭差不多地位了,可是卻依然在這片區域裏有些搶眼。在注意到那片地區仍然滿布着荊棘以及他們必須穿過一整個戰區後,于思奇就明白了萬婕爲什麽特意要把自己給拖上了。
已經把自己當成‘交通工具’了嗎?這種讓人心裏不是滋味的體驗最終還是被‘情況緊急’四個字給說服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打破在幾分鍾前曾經答應過安神父的承諾,他的心情還是非常複雜的。
不過好在這個時候安神父已經顧不上跟他說教了,已經完全被藤條包圍住的神父隻能憑借自己的蠻力,來破開一條血路。
“就是現在!”
萬婕随即拖着毫無準備的于思奇沖出防護罩,并趁着跳向葉波的屍身那邊。中間助跑的過程中,有好幾根藤條幾度刮擦到他們這邊,都被他們給躲開了。由于之前的幾次飛行給于思奇積累了不少的經驗,所以現在的他在空中躲避時,顯得非常的從容。當然,如果能不去在意下方神父那無可奈何的眼神話,他會更加的從‘不迫’,大概吧。
整個行進的過程中或多或少因爲安神父幫他們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所以他們目前還算是比較順利。眼看萬婕就将拿回自己的武器了,眼看他們就要抵達指定位置了。
‘再低點。’
這是他對自己說的話,因爲隻有他把高度再下降兩米,就能讓萬婕夠得着那柄錘子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功虧一篑的事情再度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突然從屍身中鑽出的細小藤條直接就纏住了正在垂直下落的于思奇。這一猛烈的拖拽瞬間直接就讓他瞬間失去了平衡,但是這并不意味着他已經束手無策了。真正令他有些受傷的是,這個時候的萬婕居然掰開了他的手臂,并用他的身軀作爲跳闆,在空中翻滾了一圈,拿回了她的錘子。
得到錘子的她自然是不會在意地面上的荊棘了,可是于思奇就不一樣了。被當作跳闆的他因爲力的反作用,直直地掉到了葉波屍體旁邊的荊棘之上。鋒利的荊棘很快就刺破了他稚嫩的肌膚,無數觸須般的生物順着他的傷口鑽入了他的體内,這種非人的疼痛實在是令他有些抓狂。更令他難過的是,因爲這份鑽心的疼痛使得他根本沒辦法和時間進行溝通。換而言之,他沒辦法用時間的手段來避免自己受到這樣的傷害,這可真是氣人啊,氣人!
等到萬婕替他把藤條清理幹淨時,于思奇自己都已經能夠察覺到起碼有很多活物在他的表皮下層蠕動着。一想到它們在自己的身體中吸取着自己的養分,他整個人都非常的絕望和悲傷。甚至還有點憤怒和憎恨!
他恨萬婕爲什麽在那個時候要以自己的武器爲第一優先,爲什麽不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将藤條給除掉。他恨安神父爲什麽不能像以前那樣洋洋灑灑的把面前的敵人給幹掉。這股莫名的恨意開始支配他的全身,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萌生出了想要報複所有的沖動。
當難以控制的疼痛遊走在他的全身時,于思奇索性躺在了地上,擡頭看着陽光照射下的天空。太陽第一次離自己如此之近,近到了他幾乎隻要伸手就能夠觸碰到的距離。呵,身邊見不到萬婕的蹤影,那個女人在利用完自己之後就跑掉了嗎?真是相當可以呢。畢竟他在對方的心裏,終究隻是個‘工具人’吧!
突然,他的身體出現了莫名的抽搐,這股抽搐甚至讓他連躺着的權利都被剝奪了。被迫站起身上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雙眼,指尖已經隐約有些肉瘤冒出來了。看這情況,自己還有多久才會變成那種可憎的怪物呢?
抽搐還在持續的進行,直到一雙冰涼的小手扶穩了他。視線模糊的看着一臉擔憂的萬婕,于思奇沒好氣的問:“我是不是已經變樣了?”
她沒有說話,隻是從那個一直背在她身上的包裏拿出一面鏡子出來,擱到于思奇臉上。
‘居然在這個時候讓自己照鏡子,不照,說什麽也不想看到自己變成那副德性。’
于思奇毫不客氣的推開了那面鏡子,同時也想推開身邊的人,結果因爲自己力氣太小了,反而被她給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我知道你對我有情緒,我也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你确實該看看你四周了。”
萬婕用力搖晃了一下于思奇,打算把他從迷糊之中給慌醒。不管怎麽說,她的做法起效果了。盡管于思奇還是能感受到身上的大多數地方都十分的疼痛不止,可是卻再也沒有任何生物在蠕動的錯覺出現了。是因爲它們吃飽了嗎?還是說...另外萬婕這個時候讓自己看看周圍是什麽意思?陷入思考的于思奇在不經意間瞥見了他的四周,發現他所在的這片區域已經寸草不生了。而就在他的腳邊,有不少混雜在粘稠黑泥中的觸須和植物,在裏面沉浮,最終滲入地底不見了。
“那是什麽?”
于思奇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得到的卻是略帶調侃的發言。
“連那麽惡毒的寄生物都無法在你的體内,真是不敢想象你的身體到底是有多麽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