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多時候宮辰的話都像是在放屁,不過這一回,他居然說中了。
持續長達數個小時的鬧劇最終還是以安神父的勝出而落下帷幕,癱坐在地的稅務官努力用手中的武器支撐着她那力竭的身軀,并企圖撩開那因爲出汗過多而被打濕的劉海,大概是覺得太遮擋視野了吧。
“勝負已分了。”
汗如雨下的安神父脫掉了他那件混雜着汗水和血液的外套,用力擰了擰,然後直接走向于思奇他們,朝他們揮了揮手。
“不,我還沒有輸。”
稅務官倔強的盯着安神父的背影,仍然妄圖想要完全的站起來,追上去。
“别逞強了,你在傷到我的時候,攝入的液體應該已經把你的體能給榨取幹淨了吧。”
安神父頭也不回的說道:“過量的強化手段固然可能讓你的實力倍增,但是就和所有‘不常規的手段’一樣,過度的索取必然會遭到更爲無度的失去。不過,确實很危險呢。就差那麽一丁點,我這條胳膊就快保不住了。”
“呵,你确實是個值得稱贊的對手。若是我全盛時期,能遇到你,那該多好啊!”
稅務官整個人都倚靠在插在地上的長柄斧,身形不穩的望着離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她能夠察覺到自己的體内的寄生物正在趁她極其虛弱的時候,瘋狂的蠶食着她的五髒六腑。好恨啊,本想以三柱之身死于‘強者之手’,結果卻連這樣‘渺小’的念頭都實現不了嗎?
心灰意冷的她動用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把斧刃轉向了自己,然後直直的靠了過去。雖然沒辦法達成夙願,就這麽了結此生似乎也算是對自己的執作有份交代了。
可是她大概怎麽也沒有料到,在她打算這樣‘自我了斷’的時候,一直在旁邊蠢蠢欲動的羅甯已經摸了過去,在鋒利的斧刃即将割開稅務官的喉嚨之前,将其抱了起來。
“你,你好大膽的!”
即便稅務官的意識漸漸模糊,但她多少還是知道自己現狀的。面對羅甯的出手相助,已經對身體失去控制的她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口訓斥吧。
“抱歉,大人,你還不能就此死去。”羅甯态度第一次變得強硬了起來,這令稅務官本人都十分震驚。
“我的死活與你無關,不是嗎,你這個懦夫!”稅務官沒有用以往的措辭,而是換了一種方式,這樣的對話顯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安神父,他在接過宮辰遞去的水壺時,還額外多看了那兩人幾眼,然後才擰開蓋子,喝起水來。
“就讓你暫且休息一下吧。”羅甯騰出自己的左手,将其按在稅務官的小腹上,大概是引起了劇烈疼痛的緣故。稅務官在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之後,直接昏阙了過去。
健步如飛的羅甯把她抱到了安神父的面前,輕輕的放到地上說:“非常感謝你的不殺之恩。”
“還是挺危險的。”安神父把空水壺還給宮辰之後,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肩說:“下次可不能這麽玩了。”
“我能再無恥的提出一個額外的請求嗎,神父?”羅甯非常鄭重的跪到了地上,用自己的頭骨輕磕着開裂的地面問。
“不會是打算讓我去救她吧?”安神父冷眼看着腳下的二人,表情非常的微妙。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選擇靜觀其變,就連威廉也好奇的鑽出口袋,豎起了它的聽覺。
“拜托了。”羅甯壓低着自己的腦袋,姿态非常的卑微。
“我爲什麽要去救一個想要幹掉我的人呢?”安神父慢慢蹲了下去,面無表情的問:“特别是一個我剛才花了很大力氣才解決掉的對手。”
“你沒有選擇,神父。”羅甯猛地擡起頭,因爲他和安神父兩人的距離太近的緣故,導緻他們的額頭都快碰到一起了。
“我沒有選擇?”安神父重複了一句這樣的話,仔細打量了一下羅甯,說:“如果不是我已經摸透了你的性格,恐怕都會認爲你在開玩笑呢。”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羅甯固執的說道。
從他那空洞的五官上來看确實很難看出他有一絲令人發笑的地方,不過這也讓于思奇産生了一個疑惑。那就是,羅甯爲什麽要突然和安神父杠上呢?就算神父現在确實因爲經曆了大的戰鬥,體力稍微恢複。可是,也不代表你就有勝算啊,羅甯!
“你也想和我打一場嗎,羅甯?”安神父幹笑了一聲,表情出奇的冷漠。接着他止住了笑容,看着羅甯說:“不,我在你的身上感覺不到一點想要戰鬥的意圖。那麽,讓我們假設,你是否有确定能夠勸住我的理由?”
“當然,我還沒有傻到跟你們爲敵的地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定位,也很珍惜你們對我的關照。”羅甯站起身說:“事實上,我之所以想要讓你救下她的原因十分簡單。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們也不會特别好受的。”
“這算是威脅嗎?”宮辰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别這樣,宮辰。他說的可能另有它意。”于思奇把宮辰給拽了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判定到底是否正确。不過他的确從羅甯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一點‘異常’。
“說吧,繼續賣關子對她的救治工作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安神父指了指底下的稅務官,敏銳的目光死死的鎖定在了羅甯的身上。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裏的稅務官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三柱之身。可能你們會覺得‘三柱之身’又如何,不還是敗在了自己的手下。其實爲什麽我不希望你們殺死稅務官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爲她們不光擁有對村子行政管轄權,更具備對日照的支配權。每個村子都有一個三柱之身,每個三柱之身都具有維持日間光照的權能。一旦你殺死其中一個,就意味着白天的時間将會縮短八個小時。”
羅甯猶豫了片刻,終于開口了。隻是他說的話實在是過于勁爆,讓于思奇等人忍不住多看了已經在地上昏睡過去的稅務官本人。
日照權能,這玩意聽上去怎麽像是神靈才具備的天賦。一定是羅甯這家夥随口編造出來的謊言吧,怎麽可能會有這麽荒誕的事情發生呢?
等等,難道自己所經曆的這一切還不夠荒誕嗎?
于思奇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觀點,覺得自己并不能真正意義上的進行反駁。
“這麽說,你的意思是隻有她繼續活着,太陽才會照樣升起嗎?”安神父斟酌了一下羅甯的話,用異樣的眼神盯着稅務官那張蒼白的臉蛋看去。
“有意思,莫非我剛剛成功的戰勝了一介神明嗎?天呐,這可真是不得了呢!”
“别聽這家夥胡扯,我反正是不信的。”宮辰搖了搖頭,滿臉猜忌的插着腰。
“很難說我到底聽到了些什麽,自從跟了你們之後,這一路上我所見識過的事件可能比我本人變成一隻鳥還要刺激的多。”威廉一本正經的給出了評價,然後縮回口袋說:“我需要好好冷靜一下,考慮到我現在的腦容量,如果繼續收到‘爆炸’信息的話,很有可能會瘋掉的。”
威廉或許可以選擇逃避的方式去應對難題,其他人不行。
再三思考一番之後的安神父默默的把稅務官的上衣給撩了起來,那些不停繁殖的觸須肉瘤已經突破了之前的限制,快要入侵到她那不算太過飽滿的玉兔上了。
“看來得盡快進行切除手術才行,不然很快她就得成爲亞馬遜女戰士了。”安神父對宮辰勾了勾手,說:“把醫療箱給我吧,宮辰。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羅甯。我可不希望你因爲某種私人的原因而撒下彌天大謊呢。”
“句句屬實,神父。”羅甯感激的哭了出來,那掩面的動作,若不是他沒有眼淚也沒有肉身,還真是令人多少有點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