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自責顯然不能對現在的于思奇起到任何正面的效果,他自己也十分清楚現在不是自艾自憐的時候,于是便下定決心把注意力都專注在如何擺脫困境上。
爲了能夠讓自己更好的想出對策,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先想個辦法讓自己這緊張的大腦獲得一點點緩沖的時間,畢竟一邊逃跑一邊想事情不是他的強項。
可是對方這一路苦苦相逼簡直是不給自己半點喘息的機會,多少塊‘無辜’的墓碑成爲了石怪手中的‘炮彈’。正在于思奇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發現了在他的左手邊有一處不太起眼的斜坡,于是便一頓快跑沖刺了過去,并順勢滑下滾落到了一排墓碑之後,小心的藏了起來。
滿嘴吃灰的他沒敢做太多過激的動作,而是小心翼翼的把眼神瞥向了上方,暫時沒有石怪的迹象。而且從聲音來判斷的話,那家夥似乎因爲突然丢失了目标而正在上面‘大肆破壞’呢!
能夠暫時得到緩沖的空閑時光,于思奇自然是不打算就這麽浪費掉。他總結了一下自己剛才的發現,覺得從他粗淺的認知上來判斷,那怪物能夠支配墓碑的原理似乎跟那些意味不明的紅線有關。要是自己能夠靠近并将那些紅線一一剪斷的話,或許能夠廢掉它的行動力也說準。隻是一想到自己現在這副‘兩手空空’的狀态,想要貿然接近那種怪物幾乎是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情,除非有‘哪個誰’能夠幫自己轉移一下它的注意力,好讓自己從後面繞過去。
就在這時,于思奇的眼角邊緣出現了幾道模糊的人影,待他把臉轉過去時,卻又發現消失不見了。
‘是鬼影嗎?還是自己眼花了?’于思奇想了想,覺得有必要上前确認一下。可是,沒等他貓着腰走太遠,頭頂的危機再次傳來,他那短暫的‘美妙時光’終究還是沒有持續太久。
一塊從天而降大型石碑直接插在了他剛才待過的地方,要不是剛才被那‘鬼影’所以吸引住,自己隻怕是被這‘無聲的偷襲’給當場弄死了。
既然位置已經暴露,那于思奇也就不打算再躲躲藏藏了,他順着斜坡一路攀爬回與石怪并行的高度,然後堂堂正正的與之面對面。
也許是于思奇這樣突然的行爲讓它産生了疑惑,又也許僅僅隻是他運氣不錯。反正這一次,石怪并沒有直接對他發動任何進攻,而是将身上的紅線以吐絲的方式,散播了出去。
很快,那些紅線就将于思奇所有可供逃跑的方位一一封鎖,并在每一個路口都立着一塊長着眼睛的墓碑。
盡管于思奇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從對方的行爲上來看,似乎是不打算讓自己逃走嗎?但是這隻是夢境啊,就算被擊敗了,那自己也僅僅隻是重新在池塘邊再和‘羽’說說話,唠唠嗑而已。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于思奇的心頭冒出了羽的發言,“那些紅線是特意爲你準備的,一旦你在紅線的範圍内被打死的話,那你很有可能就會直接從夢境中醒來了,而不是回到池塘邊的注入點那。”
“爲什麽?”聽完這段描述之後的于思奇突然有些發慌了,要知道他之所以一路上都肆無忌憚的根本核心就是因爲他‘死不掉’。
“這說明有人不希望你出現在這裏,僅此而已。”羽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而空洞,甚至還略微帶些回聲。
“那我現在該怎麽辦,我手無寸鐵你讓我怎麽跟它鬥?”于思奇敏捷的躲開朝它扔來的石塊,原地翻滾到了一些碎石堆後,焦慮的問:“你得給我想個辦法。”
“也許你應該考慮和那些躲藏起來的‘鬼魂’們一起聯手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個人是不太看好這次聯盟的,但是你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了。”羽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之後就不再出聲了,哪怕于思奇撕心裂肺的呼喚,也得不到多餘的回應。
仔細考慮了一下羽所說的話,于思奇急匆匆的在石怪周圍來回的奔跑着。那石怪雖然身手敏捷,速度也不慢,但是随着被它毀掉的墓碑越來越多,它現在想要找點能夠對于思奇造成威脅的‘彈藥’也不是件輕松的事了。
這對現在的于思奇來說,無疑是個轉機。利用石怪搜集彈藥的那點‘間隙’,于思想抓住了這個機會,來回掃視了自己的四周。一些隐約可見的鬼影正在朝着石怪後方的某處飄去,而從它們那左挪右蹭的架勢來看,它們似乎也在繞開石怪的攻擊範圍。這就很奇怪了,明明都成鬼了,爲啥還要怕區區石頭呢?
不過眼下他已經沒閑情深究這個問題了,正前方直直朝它扔來的石塊警告着他如果再不動起來的話,自己很可能就要正面吃上這一擊了。
本打算像之前做出過的選擇那樣,向身旁側閃躲開的于思奇怎麽也沒有想到,石怪這次學聰明了,在他的必經之路上使了個壞。
若不是他臨時決定将雙腳擡起,縱身一躍避開了這沒來頭的第二發‘算計’,恐怕他這條腿就很可能交代在這裏了。
在石怪看來,連續兩次‘精妙的計算’都被眼前這個樣貌平平的家夥給化解掉了,這令它十分的生氣。生氣的他開始低頭尋找起可供砸人的石頭了,這倒是給了于思奇一些喘息的機會。
心有餘悸的看着那來回走動的石怪,于思奇抓緊了這一小刻空隙,屈身繞開了它的活動範圍,跑到了一處沒有立有石碑的空地上。
這處什麽都沒有的空地上此時此刻已經可以說是‘人山人海’了,如同漫山遍野的鬼影正朝着跑來的于思奇怒目而視。更有甚者,直接就掄起拳頭對着他是一頓拳打腳踢。
雖說這些鬼魂沒有實體,對自己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是那種傳達至神經裏的疼痛感,還是讓他有一種‘真實被打’的錯覺,以至于于思奇直接就護住了自己的腦袋,打算從它們的‘魔爪’中逃脫。
終于,在與它們保持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之後,覺得它們不會跟來的于思奇放下雙手說:“我是來找你們談判的,不是來找打的。”
漸漸回歸‘人群’的鬼魂們顯然聽不懂、也聽不到于思奇所說的話,但是它們似乎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其中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走了出來,化作了一團灰白相間的光球,朝着于思奇沖過來。
意識到大概是沒辦法再躲下去的他隻能硬着頭皮接下這團來曆不明的光球了,當光球觸碰到于思奇的那一瞬間,他眼前的色彩消失了,聲音也歸于了平靜。但緊接着他就聽見了,無數亡者的低語之聲,裏面充斥着大量的謾罵與詛咒。而且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好像矛頭都指向他和那個石怪。
“你們能聽得見我說的話了嗎?”于思奇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總是期望别人聽見你的聲音,你可曾有一次傾聽過我們的聲音呢?”那位化作光球的老太太從于思奇的身上分離了出去,抱怨道。
“......”于思奇無言以對,隻好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你的意圖我們早就知道了,實話告訴你吧,那位被子民所抛棄的王說的一點沒錯,我們是不可能幫助你的。你還是老老實實的離開這個夢境,去過你的正常生活吧。”老太太轉身朝着‘人群’走去。
“我知道你們...嗯...跟羽有些矛盾,我也清楚你們确實内心很抵觸對我這樣的人施以援手。但是咱們能認清現實嗎?”于思奇整理了一下思緒,他覺得是時候給對方講明利害了。
“難道你們就願意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墓碑被沒來頭的石怪給毀掉嗎?”
于思奇的話像是扔進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一樣,無疑激起了很多‘漣漪’。原先沉默不語的‘人群’現在也開始紛紛交頭接耳了起來,但是很快就被老太太的一聲:“安靜”給鎮壓下去了。
“你的勸說能力還有待提高,小夥子。誠然,我們确實很讨厭那個瘋石頭在那裏瞎折騰。但是它終究隻是塊石頭,時間會替我們将它徹底消滅的。到那時,這裏隻會重新歸于平靜。”老太太波瀾不驚的說道:“所以,用不着你來‘假慈悲’替我們操心這個。”
“那得花上多久呢?”于思奇眼見自己的說法沒有撼動對方的心境,便開始了另一種套路——閑聊。
“時間對我們這些活在夢境之中的靈體而言,沒有意義。我們既不是生者的本身,也不是死者的倒影,隻是這夢境主人遺留下來的一絲回聲罷了。”老太太冷冷地說:“隻要夢在,我們就在。”
“那你們很喜歡這個夢嗎?”于思奇平淡地說:“根據我一路過來觀察所得出的結論來看,這并不是什麽美夢,而是一場噩夢。”
“是又如何?”老太太的心境有些動搖了,于思奇抓準了這個機會,覺得是時候趁勝追擊了,于是接着說:“作爲噩夢裏的一縷回聲,真的快樂嗎?難道沒有厭煩嗎?”
老太太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她後面的那些鬼影卻又一次爆發出了激烈的争執和辯論。聲音太雜了,就算于思奇把兩隻耳朵都豎起來,也隻能勉強聽清兩個字:“...結...長...”
“你能結束這場噩夢嗎?”老太太在思考了片刻之後,丢出了這句話,這句像是約定的話。
“當然,我就是爲此而出現的。”于思奇點了點頭,他心中自然是爲自己的談判技巧而悄悄點了個贊的,雖說這也太容易說服了就是。
“把手伸出來,你需要當場立個誓約才行。”老太太伸出了左手,示意于思奇也伸出同樣的手臂。
“這是做什麽?”于思奇疑惑的伸出左手問。
“爲了确保你不是誇誇其談的‘騙子’!”老太太的身上出現了藏青色的光芒,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緊接着,于思奇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左手佩戴腕表的上方手肘部位浮現了藏青色的花紋。
“這是啥?”于思奇摸了摸肘關節多出來的那一些花紋,好奇地問。
“死之印,爲了讓你能夠順利完成約定的内容而特意準備的。”老太太放下左手,有些虛脫地說:“隻要你在花紋完全消失之前結束這場噩夢,那你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但如果你食言而肥了,那你恐怕就要與我們這些回聲一同在這噩夢之中輪回下去了。”
“這...”于思奇看着那布滿肘關節的花紋,徹底無言了。他雖然也大緻猜到了這‘盟約’不好結,但是這種上來就把路堵死的套路,隻能說真不愧是拉美希亞尼人的做事風格。
可是就在他把目光從肘關節上收回時,他注意到自己的周圍已經不知何時聚集了無數的鬼魂,那些鬼魂将他徹徹底底的圍在了這裏,一步也無法走動。
正當于思奇打算開口問它們這是要做什麽的時候,老太太率先跪倒在于思奇的面前,接着周圍的鬼魂們都紛紛跟着跪在于思奇的面前。
憑空受人跪拜本就是件稀奇的事情,更不用說鬼魂了。而且作爲現代人,于思奇對于這種跪拜行爲是極其不推崇的,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是第一時間就想扶起就近的老太太,并開口說:“都起來啊,幹嘛呢?”
但是他的雙手觸碰到老太太的時候,他的雙目又開始恢複了色彩,耳旁傳來石塊的炸裂聲,已經告訴了他,差不多該和這惱人的石怪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