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來到墓園的于思奇發現,想要找到所謂的碑林,并不是件輕松的事情。這裏和他之前來到的時候已經不太一樣了,一些看起來就‘極具威脅’的黑霧正在墓園的四周來回的飄蕩,時不時從霧中所吹出的冷風更是讓于思奇直哆嗦。
那些肉眼察覺不到寒冷穿插在墓園四周的黑色濃霧之中,讓每一個膽敢越界的人都能夠體驗到深入骨髓的冰寒。幾乎不需要太多的思考與推斷,于思奇就能夠很明顯的察覺到這處墓園正在漸漸被冰冷的黑暗所吞噬。
眼看能夠活動的範圍越來越過狹小,于思奇隻能硬着頭皮走進那刺痛皮膚的黑霧之中,去尋找所謂的線索。随着時間的推移,于思奇的雙手開始失去了知覺,牙齒也不停地上下顫動,下肢冰涼的他幾乎每走一步都覺得是一種折磨。
此時此刻的他是多麽的想要躺下,在溫暖的篝火旁,哪怕就一下也好。
就在于思奇即将支撐不住的時候,他注意到了一個不太起眼的小土堆後面,有那麽一小片閃爍的白光。雖然光線極其的微弱,但其所發出的光線,卻讓于思奇感覺到了出奇的溫暖。毫無疑問,這極大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開始朝着那道光亮處走了過去。盡管每一步都那麽的艱難,但心中的那股毅力與決心,依然驅使着他拖動着這具完全快要被凍僵的身軀前進着。終于,已經快撐不下去的于思奇跪倒在了那道白光前,他覺得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這玩意上了,因爲整個墓園都已經完全被黑霧所覆蓋,下次肯定多半是進不來了。
努力将手指伸了過去,在觸碰到那道白光的一瞬間,于思奇感覺自己像是摸到了溫暖的火爐一樣。這股暖流大大激發了他對溫度的渴望,也激活了他的視界。
周圍的冷風還在拼命的吹着,地上原本還在茁壯成長的蔥蔥青苗也在這極度不合理的溫度下,結出了晶瑩的冰之花。
盡管現在的環境可能比之前剛進入黑霧的時候更加惡劣,但于思奇已經感覺不到了寒冷了。這都拜他碰到的那道白光所賜,自從他接觸到那玩意之後,他像是被人爲的隔離了出來一樣,與這座墓園再無關聯。
來回走動不成話下,自由活動更是沒有問題。唯一不對勁的大概就是他發現自己好像什麽也觸碰不到了,身上的獵槍早已不知何時的掉在了一邊,任他如何伸手去拿都無法拎起來,回去的小門已然上鎖,他現在所能做的隻有跟着白光繼續向前。
就這樣,在白光的引領之下,于思奇如同‘幽靈’一樣穿過了厚實的牆壁,進到了一處花園之中。
當他的雙腳再次感受到新濕的泥土時,當他的雙手能夠觸碰到柔軟的大地時,當他的眼中不再是無邊的黑暗時,于思奇雙膝微微的彎曲,在綠色的草坪上直起了身。
原先還在手心閃耀的白光像是‘燈枯油盡’般的暗了下來,化爲了虛無。回身看着那高聳的樹木,于思奇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來到了何處。
不過他倒是聽見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聲音雖然很輕,但卻依然被于思奇這種耳朵好使的家夥給偷聽到了。
“你不應該偷偷從房間裏溜出來的,這樣的做法很不‘理智’。”這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聲音雖然很稚嫩,但卻有種想要訓教人的味道在裏面。
“我覺得作爲同黨而言,你在這個時候還向我大講道理,未免有些令人發笑了。”這是個小男孩的聲音,這種說話的語氣讓于思奇想到了一個人。
“可是,我是被脅迫的。隻要我向父親講明這點的話,應該就能免受處罰了。”小女孩不慌不忙的說道。
“那你可能還需要向他解釋一下,爲什麽你會帶我來這裏的原因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你們家族的禁地吧?”小男孩壞壞的笑了一聲,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線,讓它聽上去像大人說話一樣。
“我沒有選擇,當時你拜托我帶你逃離那些守衛的時候,我...我一時緊張...”小女孩口吃結巴地解釋了起來。
“據我所知,你家總共有七百四十二條密道,其中能夠讓我們藏身的大概有三百三十一條。而考慮到你居然連這裏都知道的前提下,我推斷你應該至少知道其中的兩百條以上。所以,收起你的那副‘蹩腳’的演技吧,那玩意隻對你的表哥有效果,我可不是像他那樣的‘蠢貨’”。小男孩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我要去小睡一會兒了,就麻煩你幫我把把風吧。如果有什麽惱人的家夥過來了,還請你行個方便,将他們騙至别處去吧。”
“我不是你的家奴!”小女孩立刻換了一種聲線,語氣尖銳地說:“還有,不許你拿我表哥說事。”
“好,好,隻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會再去捉弄他了。”小男孩敷衍地說了一句,然後就不再出聲了。
微微的輕鼾似乎說明了小男孩已經睡着了,小女孩在确認了小男孩睡着了之後。從一處非常隐蔽的草叢裏爬了出來,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态之後,便朝着于思奇正前方的森林深處走去。
就當于思奇打算小心翼翼的跟過去時,他發現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原本綠油油的草坪也變得漸漸枯黃,幹裂的泥土硬邦邦的,完全沒有剛才的那般松軟。
之前小孩們躲藏的草叢也不見了蹤影,有的隻是一塊孤伶伶的石碑。
正在這時,從石碑後面傳出了男人的聲音:“你父親是個很偉大的人,他爲這片土地流幹了最後一滴血液,他爲這個國家做出了最爲光榮的貢獻,你應該盡快從悲傷之中走出來。”
“你就不能發發慈悲嗎?看在我們家族這麽多年爲這個國家做出的奉獻?”女人的聲音時而抽泣、時刻斷續...
“不,你很清楚我不能這麽做,起碼現在不能。也許等我遠征回來之後,我會抽出點時間來。”男人嚴肅地說道:“但是現在,請原諒我需要保存足夠的實力,來爲下一次出征做準備。”
“但是一味的戰争是沒有結果的,你難道還不清楚‘窮兵黩武’的後果嗎?”女人勸說道。
“用不着你來提醒我這個後果,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戰争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但是擺在我們面前的是,如果你不去發動戰争,不去掠奪的話,那我們這個奢華腐敗而又‘無可救藥’的民族很快就将覆滅在自己的貪婪之中。”男人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句都十分的沉重。
“也許你該出面阻止這個事情,爲了我們的未來。”女人似乎拉住了男人的手,乞求道。
“從一開始,我們就已經失去了‘未來’。”男人推開了女人,獨自離開了。
于思奇看着被推倒在地的弱女子,激動的想要過去攙扶一下她,結果卻發現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天空開始下了小雪,地上的石碑越來越多了,一名身形瘦弱的女子獨自撐着一把雨傘,行走在石碑之間。
突然,雪停住了。身上沒有黑泥的‘羽’出現在了那女子的身邊說:“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的來意。”
“要出發了嗎?”女子看都沒有看‘羽’一眼,厭煩地問。
“那裏有你想要的‘未來’,起碼我是這麽認爲的。”‘羽’伸出了右手說:“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你的自私讓我失去了家人,而你的自負讓我失去了家園。現在,你又打算自作主張的做些什麽呢?”女子将傘扔向‘羽’,趁着‘羽’被傘所遮擋視線時,她從稀薄的空氣中抽出了一把祭祀長刀捅向‘羽’說。
可惜這次襲擊被‘羽’輕描淡寫的給化解了,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摔倒在地的女子說:“你有大概十個冬天的準備時間,正好我需要去無盡之地辦些私事,索性就順帶把你的族人都帶回來吧。”
“真的嗎?”女子突然抓住‘羽’的手問:“那我的丈夫是不是也能夠...”她看到‘羽’那雙冷漠的雙眸,聲音越來越低...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隻要有願意跟過來的,我都會一并安排。”‘羽’的身影漸漸淡化,當他離開的一瞬間,天空又開始下起了雪花。
不知道是不是于思奇的錯覺,他總覺得雪好像比之前更大了。而當他正打算找個能夠躲避風雪的地方時,那癱坐在地的女子慢慢站了起來,她默默拾起了地上的祭祀長刀,朝着于思奇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