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霧霾讓剛剛有些回暖的新松重新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因爲能見度過低的緣故,很多不好監管的道路都日漸封閉起來,隻留下爲數不多的主幹道還在那裏“苟延殘喘”。
這對于每天都得開車上班的宮辰來說,是件糟糕透頂的事情。有那麽幾次,于思奇都能感受到宮辰向他投來的羨慕眼光。不得不說,有施易哲那神奇力量的幫助,于思奇的出行确實比大多數人都要方便許多。
經過一個多月的逐漸熟悉,于思奇已經大緻和機構裏的大部分人有過一面之緣了,少部分對于他這種沒有什麽特殊天賦的普通人能夠進入機構很是不悅,但是礙于内部的規定沒有爆出來,隻是在遇到的時候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看就是了。
雖然他也一直挺在意爲什麽宮辰這個到處“惹是生非”的家夥都沒有人敢給他壞臉色看,但是考慮到他們之間的友情,他決定還是趁早放棄這種對彼此都沒有好處的負面情緒。
将手頭上那份厚度不菲的報告推到一邊,于思奇看了看牆上的挂鍾,現在才十點二十五分的樣子,離中午還早。
通過這些不斷從各個部門和科室強塞過來的報告,于思奇也算是知道了阿文爲什麽老愛把那些文本文檔全部靠牆碼放在那裏不聞不問了。
因爲裏面大多數都是廢話連篇,很多不好劃分的工作文檔也通通往他這邊投放,簡直就像是垃圾清理中心一樣。
反倒是樓下的宮辰,總是在一堆廢渣殘料中尋找着屬于他自己的樂趣。用他自己的說法就是,既然這些都是别人不要的東西,我爲什麽不能随意處置呢?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在于思奇個人看來,這就有點像在拾破爛的感覺了,也難怪别的部門老愛把一些沒地方可堆放的“無用之物”全都扔他們這來。
“又在思考人生啊?”宮辰抱着新的紙箱走進來說“給,這是湯堅他們送來的,據說是用儀器探測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年代的東西,讓你瞧瞧看。”
“我能看出個鬼名堂喲,”于思奇抓了抓頭皮說“機器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你讓我這個沒學過考古的人跟你查年代,怕不是失了智。”
“他們送來的時候說這玩意是拉美希亞尼王朝的,你不是讀過他們的曆史嗎?有空的話就賣他個人情吧,回頭我好去他們那行個方便。”宮辰輕輕地放下箱子說。
“你覺得我現在像很閑的樣子嗎?”于思奇指着他腳下那一堆沒有拆封的箱子說“我可不像你,每天都能在下面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這,能者多勞嘛!”宮辰笑了笑下樓去了。
“等等,你這段時間在樓下搗鼓些啥啊?”于思奇叫住了宮辰,問道。
“容我先保密一波,”宮辰狡黠地說“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你,我就不打攪你這個大忙人幹活了,吃飯的時候我喊你。”
“搞得這麽神神秘秘,不像話。”于思奇重新将那份還沒有開始看的報告拉到自己面前,打算趁着時間還早,在午飯前将其搞定。
這也是一份從異常現象分析科傳達過來的報告,不過寫報告的人并不是湯堅,而是一位名叫莘媂菈的人寫的。這麽拗口的名字,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以什麽樣的态度取的這種名字。不過這不是自己該在意的細節,于思奇決定略過這個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去埋汰的地方,直接翻到第二頁關于這份報告上的序言來閱讀。
尊敬的于思奇先生
我懷着極大的勇氣和懷疑将我花費數月的辛勞成果交付給你,這并非意味着我對你抱有一絲期待。相反,這僅僅隻是因爲我别無選擇。文先生的不幸離去讓我曾經考慮過是否放棄将這份報告表出去的決心,但是念在我的同事湯堅對你的評價頗高的份上,我個人還是決定将我收集到的所有數據和資料暫且托付給你,以供查閱。請務必在三個工作日之内将該份報告歸還給我,不論你是否得出了結論,謝謝。
既然你不信任我,又何必要扔過來增加我的工作量呢,真是的。于思奇果斷地合上這份報告準備将它擱在一邊,等有空直接還回去,落個清靜。
但是轉眼又一想,反正都在面前了,何不看看裏面到底寫的是啥,能讓這個人如此這般。
調整了一下坐姿,于思奇再一次将這份口氣不小的報告拉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細細閱讀起來。
報告的開頭是一張從日記本上撕下來的片段,被人用透明膠帶粘在了序章的反面。日記的主人是誰于思奇不知道,但是裏面的内容卻引起了他個人的注意,于是他耐心地讀了起來
非法藥物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一種不應當去觸碰的東西,作爲一名警察,我一直堅信着這是斷然不該否定的人生信條。是的,在我瘋之前我是這麽想的。我寫下自己的遭遇,僅僅隻是爲了讓自己沾染上愛吃藥這件龌蹉又肮髒的事情變得更爲自然一些,是的,大概是吧。
可能有的人就會問了,爲什麽我身爲警察,自己卻陷入了泥潭了呢?是不是我和那些批着和貪婪外衣的“蛆蟲”一樣,倒向了黑暗?
答案肯定是“no”。我知道自己這副瘾君子的狀态是說服不了任何人的,這也是我的女朋友瑛子離我而去的原因,但是我仍然要爲我那僅存的一絲尊嚴而呐喊,哪怕已經沒有人願意聽了。
我至今都無法忘記那一天,那天我本該陪瑛子一起去看電影的,但是酷愛工作的我選擇了替别人頂班。随着一通報警電話的響起,我見到了那位神情有些慌張的郵遞員(非常遺憾,他已經先我而去了)。那可是一棟氣派的大房子,房子的主人據說是新松市最有名的曆史學家,我本人因爲讀書的時候曆史經常性挂科所以對這種人不是特别了解,但是自身修養和職業禮貌我依然按下了門鈴,院子的狗還在瘋狂的犬吠着,屋子裏一片莫名的躁動與不安。
當時我就知道屋子裏有可怕的事情要生了嗎?顯然不知道,不過話說回來,即便知道了,依照我這份沖動的性格,想必也是絕對不會輕易退縮的吧。
在消防員的增援下,我們幾人很快就制服了那隻興許是因爲饑餓而變得有些瘋狂的護院犬,起碼當時我們是這麽想的。
說實話,那隻狗可真是大。就算是現在有的時候我在睡夢中,都會偶然夢到陰影中有些像狼一樣的生物在向我偷偷逼近。
大概是因爲我們花了那麽大的力氣制服那隻惡犬都沒有見到主人的緣故,又或者隻是當時的我想要在主人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勇猛。我敲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見到了一名老者以一副極其慘狀的姿态死在自己的餐桌旁。
和外面傳言的不同,作爲親自目睹現場的人來說,我認爲那種情況怎麽都不像是一位老人因爲健忘而将自己撐死的事故。從業多年的我見識過很多死狀很恐怖的事件,唯獨這一次,我覺得自己當時沒有看花。
那是一種用什麽言語都無法描述的慘狀啊,幹枯的雙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在肚子周圍彎曲着,被撐開的肚皮裏面全都是面條和雞蛋。從那裏回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接觸過任何面條和蛋類了,每當我想要克服内心的恐懼時,那位老者就像是幽靈一樣,腆着自己那破開的肚皮朝着我比劃些什麽。
是的,沒過多久我就開始對自己的精神狀态開始失去控制了。過大的精神壓力讓我得到了一個很長的假期,而長時間的噩夢連連更是讓我的情緒開始變得暴躁易怒,在第一次對瑛子動手動腳之後,我内心的野獸開始蘇醒了。
爲了壓制這份蠢蠢欲動的“獸性”,我選擇了最爲愚蠢的方式,就是來源不明的藥物。當我偶然間得知有一種東西在人服用之後可以短暫地得到平靜時,我宛如饑渴難耐的人突然現了一片綠洲一樣。
絕望産生憤怒,憤怒滋生謊言,而謊言則将我自己内心最後的防線徹底沖垮了。我深知沉迷這種不明藥物會招來什麽樣的後果,我也明白自己的行爲會讓身心萬劫不複,但是我卻無法克制自己對于平靜的一絲渴望,就像那些被我親手逮捕的罪犯一樣,我内心的黑暗開始在細胞中無限繁殖着。
其實看到這裏的你可能會意外,隻是一個死法比較恐怖的特殊事件而已,怎麽會把我這樣經驗豐富的“老手”逼迫到如此境界。
沒錯,如果隻是普通的噩夢倒也不至于讓我落魄到依賴藥物的地步。就在我打算寫下這些“胡言亂語”的時候,我的卧室已經開始被一種我自己也說不上來的黑色淤泥侵蝕着,到處都是。一開始隻是陽台那一小塊地方,像黴菌一樣,瑛子那個時候還笑着說可能是你太不講衛生了。現在看來,要麽就是我吃藥過量産生了幻覺,要麽就是我腦袋已經徹底不正常了。反正我覺得,既然那些黑泥已經開始往我身上爬去了,像有意識的“蠕蟲”一樣,那我也就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
後面的内容被一灘血迹所覆蓋,讓人辨識不得。但是從莘媂菈後續的猜測和推斷來說,這位日記的主人應該是用他曾經的“好夥計”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就當于思奇打算接着看下去的時候,宮辰又一次上來了,隻不過這一次他開口問道“嘿,快一點了你真的不餓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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