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兩人一在蘇城,一在徳汶,相距數千公裏,中間隻能靠運輸船,傳達一些信息情報。雖然有海事衛星電話,但是一些重要的事情,也不方便在上面講,所以雙方都對對方的工作有個大概的了解,具體情況,還是需要當面詳談。
盡管杜炜逸說他這段時間,被人圍攻,可是看他輕松的表情,就知道開玩笑的成分居多,因此白雲天先将力波的建設情況,對他做了詳細說明。
解說的過程,口述爲主,也輔佐了筆記本電腦上的各種現場照片、影像資料、勘探記錄、電腦繪制的地形圖,等等圖文并茂的資料數據。
“……現在礦點基本已經确認,就在這一方圓十公裏的區域,我們準備和山裏的幾個部族談判,将這片山區,從他們手中買下來!”白雲天對照着一副電腦繪制的礦區俯瞰地形圖,對杜炜逸說道。
“他們肯賣嗎?”
杜炜逸聽說了初到時,那些部族對土地的執着,對購地計劃能否順利實現懷疑道。
“我們準備了幾個方案。最佳自然是他們賣地給我們,不行的話,我們可以爲他們新建一個現代化的居住區,礦區雇傭他們爲我們工作。若是還不行,就同意他們用地作爲資本,與我們合作開發,當然,這是最後的選擇了!”白雲天平靜地說道。
事實上,還有一個最後的方案他沒有說,那就是與漫河東西岸幾個部落一樣的解決辦法。
最終,他們會融入中華制造,與公司無分彼此,成爲一個整體。
但這種事,可以做,但不能說。
杜炜逸與他合作多年,在一開始,就從他那裏得知了大緻的計劃,自然是知道的,沒有在此問題上深究:“碼頭、廠區、礦區,這幾塊都分得很開啊,人員也會變得分散,你是怎麽考慮的?”
白雲天一攤手:“我也想合在一起,問題是最開始當地部落不肯賣地,台經理費盡力氣,也隻拿到了這塊坡地。既然已成定局,那我也隻能按照現有條件進行規劃了。在我的計劃裏,碼頭就發揮它的主要功用:轉運、裝卸貨物,碼頭區域盡量節約用地,隻設置管理處、酒吧、旅館之類供船員旅客短暫休息的地方,其他的空地全部用作倉儲的庫房或是堆場。
廠區才是主要功能集中區。
除了鋼鐵廠、發電廠、鑄造廠等工廠,巨大部分用地,都劃作居住區、休閑娛樂區、商業區、行政管理區,把它當做一個城市,分區分片來規劃設計。”
杜炜逸來了興趣,主動道:“這個規劃交給我,我拿到香港,請那邊的設計師來設計。香港,尤其是本島,就是一個山地城市,如何規劃山地城市,那邊經驗更豐富,一定能讓你滿意!”
既然他主動請纓,白雲天也沒有意見:“可以!我提幾個主要意見,你記一下:首先,是主要幹道必須寬,要達到雙向八車道的道路寬度,可别給我整成香港一樣呃羊腸小道!
其次,工廠區建設完成,工人數大概在兩萬人上下。工人與配套服務人員的比例,大概爲三比七,配套服務機構人員就是十四萬,總人數大概爲十六、七萬……”
杜炜逸眉頭微皺:“這個人口密度倒不是太大。九龍寨城在沒有拆除之前,這塊隻有六英畝,按公制算零點零二六平方公裏的地方,就有五萬人。照這個密度計算,每平方公裏就有一百九十萬人!
按你的計劃,總共也就十六、七萬。六平方公裏的話,每平方公裏人口密度也就和葵青、中西、大埔這類地方相當,還趕不上觀塘、油尖旺、黃大仙這些老區密集,設計起來應該不是太難。
問題是,你怎麽招那麽多人,到徳汶去工作?
畢竟那可不是在國内!
還有你一招就是十幾萬人,國家會允許?”
他這話指向明确,徳汶可不是歐美這類發達國家,經濟在全世界都處于倒數位置。國人是很熱衷于出國,有辦法的都往外跑,但他們也不是哪裏都去,首選的都是歐美日本之類的發達地區,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去徳汶工作,并不容易。
白雲天眼皮低垂,聲音低沉地說道:“我聽說國内現在破産的企業成片成片,全國下崗人員總數幾百近千萬。我們可以盡量招下崗工人,他們爲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大概不會抵觸。這樣也幫政府解決了就業,不說大力支持,想來也會得到綠燈放行。”
年年經濟低迷,尤其是大量的國企倒閉,無數工人下崗,失去了生活來源。
企業倒閉,使得生産物資的銷售大幅滑坡;數百萬工人下崗,又讓市場消費能力急劇萎縮,其結果就是國家花大力氣死保的大型國企也變得舉步維艱。
去年底,蘇城石化廠破産轟動了整個蘇城,這是蘇城破産的第一家萬人大廠,也由此拉開了大型、重型國企倒閉潮的序幕。
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信号。
如果說國内經濟如同一座大壩,以前是千瘡百孔,到處漏水。國家在東修西補之後,發現實在是堵不勝堵,手中的水泥鋼材也越來越有限,力不從心之下,隻好放着那些小洞不管,竭力先把大的窟窿補上。
可是在那些小洞的侵蝕下,大壩整體結構已經越來越脆弱,終于連大窟窿都來不及修補,洪水從此蜂擁而出。
這說明,維修方已經無能爲力,連他們都已經對大壩的修複感到絕望了!
甚至在連環效應下,整個大壩的垮塌都有可能出現!
對于坐在這個大壩上的人來說,此刻尤其危險,無數人驚慌失措,認爲這座大壩遲早要垮,瘋狂地尋找着他們認爲安全的逃生地帶。
大量公派出國的人員,抛棄了公職,與組織脫離聯系,消失無蹤。
外國大使館的門前排起了長隊,許多人穿着軍大衣、帶着闆凳、席子,苦苦守候一張簽證。
沿海地帶,更有無數的人,舉家負債,借上十幾萬、幾十萬的高利貸,換得一個偷渡的機會,冒着生命危險,藏身于船艙、貨櫃當中,前往異國他鄉。
據非正規統計,去年一年去國的人爲十四萬,但今年光是頭兩個月,離開國家的人總數就達到了三萬餘人!
這還是嚴控出國手續的情況下,若是放開出國,人數再翻十倍大概也不奇怪!
在這種大環境下,到處是一片人心惶惶。
對于已經下崗的人來說,隻要中華制造能給他們一份安穩的工作,哪怕是派他們到非洲去長期工作,很可能也是心甘情願!
生存,高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