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點心動很快就被景文帝壓了下去。
景文帝對姜珩的忌憚是由來已久的,按說他身爲帝王,隻需要下一道聖旨,就能将姜珩手裏的兵權收回了,他之所以沒有直接下旨,而是這般費盡了心思,除了是覺得姜珩不可能甘心就此放棄手中的兵權,若是貿然下旨,說不定會生出别的事端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到底還要點臉,不想叫朝中文武以及天下百姓覺得他是在過河拆橋。
姜珩鎮守邊關這麽多年,如今西夷才提出議和,景文帝就要讓姜珩交出兵權,這不是過河拆橋又是什麽?
若真是如此,隻怕是個人都能看出景文帝是在擔心什麽。
鎮守邊關二十餘載,鎮國公姜珩對國對君的忠耿,這是軍中将士以及天下百姓都看得再清楚分明的。
連這樣的忠臣良将都要懷疑,甚至是防備,豈不是寒了所有人的心,往後又有誰敢再爲國盡忠呢?
若景文帝是個昏饋的皇帝,那事情反倒是好解決,但景文帝向來自诩英明,又豈會落下這樣的口實?
是以,就算這會兒再怎麽心動,景文帝還是按捺住了。
看着跪倒在地,一臉悲憤的姜珩,景文帝站起身,親自伸手欲将姜珩扶起來:“姜愛卿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朕從未對姜愛卿有過任何的疑心,至于那姚謙,朕一定會查明此事,給姜愛卿一個公道的!”
提起姚謙,景文帝心中也确實是極爲惱怒的。
他确實有了收攏兵權的想法,甚至都已經開始在爲之布局了,偏偏這個姚謙這樣橫生枝節,将這件事給捅到了明面上來。
如此一來,但凡景文帝對天下人心有點顧忌,都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内再着手做這件事了。
思及此,景文帝再次道:“姜愛卿放心,朕絕不會叫愛卿以及愛卿的妻兒爲任何人所辱!”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景文帝的眼裏閃過幾分狠意。
姜珩似是被景文帝的态度安慰到了,又重重一叩首:“聖上能明白臣的一片忠心,那臣也就知足了!”
然後才就着景文帝的力道站起身來。
之後,姜珩也沒有去早朝,而是徑直回了國公府。
而景文帝也确實沒有食言,下了早朝之後,就讓人将姚謙傳到了近前來。
在景文帝調查這件事的同時,經過一晚的發酵,昨日燈會上發生的事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的傳到了許多人的耳中。
知道了當時的詳情,有許多百姓都在心裏替姜珩鳴起不平來。
喬氏和那姚公子的做法,可不就是在欺負人嗎?
最有意思的也就是這裏了,隻要這二人不是發了瘋,他們怎麽着都不該将鎮國公府的人當作是他們欺負的對象才是。
難不成……
這其中還有别的什麽隐情?
就連普通百姓都會這樣猜測,就更别提朝中的官員了。
景文帝那裏則很快就有了結果。
姚謙面對景文帝的質問,總不敢說他是怎麽通過一些蛛絲馬迹發現了景文帝對姜珩的忌憚與防備的,隻能将這件事歸于妻兒的無知上去。
事實上,姚謙也是昨天晚上逼問了喬氏,才知道是自己的一句夢話惹的禍,他當時就恨不得給喬氏幾巴掌,再給自己幾巴掌。
誰能想到,一句夢話會引發後面這麽多的事呢?
将這件事推到妻兒的無知上去,總好過因爲揣摸聖意而丢了性命要來得強。
正因爲有這樣的認知,便是被景文帝逼問得兩股戰戰了,姚謙也始終沒有改口。
最後的結果就是,姚謙被景文帝以治家不嚴的由頭給免了官,并勒令其帶着妻兒去國公府負荊請罪。
同時,爲了安撫姜珩,景文帝還讓人送了許多的賞賜去國公府。
如此,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卻是有些深遠的,至少,這件事在許多人的心裏留下了一個結,讓他們再想到景文帝與鎮國公時,下意識的就會以審視的心态來揣摸一番,這君臣之間,真的就像表面上這般和睦,完全沒有猜忌嗎?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朝中的官員了。
畢竟,朝中的官員其實更能明白,景文帝爲何會對姜珩有所忌憚。
景文帝當然也知道自己查出來的這個結果有些不能服衆,偏偏這個結果還不是他爲了粉飾太平放出來的。
爲此,景文帝心中的惱怒就不用說了。
朝中多的是會看景文帝眼色的人,知道景文帝對姚謙的惱怒,又哪裏用得着景文帝說上一個字,自然就多的是人會去找姚家的麻煩。
可想而知的,姚家人以後的日子是不會好過就是了。
景文帝原本想的是,就算這件事一時半會兒的不可能平息下來,但過上一段時間,等到有更新鮮的事轉移了人們的視線,自然就不會再被提及了。
他這樣的想法當然是沒有錯的,不過,事情會不會像景文帝所想的那樣發展,那就很難說了。
*
“甜姐兒,這件事你自己看着辦就是。”衛芙輕輕撫了撫甜姐兒的發絲,輕聲道。
還是燈會那日的事的後續。
姚謙被景文帝尋了個治家不嚴的理由革了官職,這對于姚家來說,無異于是滅頂之災,相信喬氏和姚家公子此前是怎麽也沒想到過,他們的作爲會給整個姚家帶來這樣的惡果。
到這時,喬氏和姚家公子自然是後悔不已的。
不過,這世上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不是他們後悔了,一切就可以回到原點的。
而在悔不當初的同時,姚家人還不得不想法子求到姜家人的原諒。
也正因爲如此,才會有如今姚謙帶着喬氏和姚家公子一起過來請罪的事了。
這會兒,姚家人正在鎮國公府外面候着呢。
姜珩也朝着甜姐兒點了點頭:“甜姐兒,你若是不想原諒他們,隻管讓人将他們轟走便是,你是我的女兒,隻要鎮國公府一天不倒,就沒有人能欺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