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擰着眉頭,緊緊抓着姜珩的手:“夫君,你是說……近期,還會再興戰事?”
姜珩沒想到衛芙會這般敏銳,他也隻是稍稍露了一個口風而已,就被衛芙察覺到了不對。
姜珩原本是不打算與衛芙說的,但既然衛芙自己察覺到了,他當然也就沒有繼續隐瞞的必要,于是輕輕點了點頭,表情嚴峻地道:“景朝的敵人不隻西夷,這些年來另外幾個蠻族一直冷眼看着西夷與景朝的戰争,利用這二十餘年休養生息、發展壯大,而許多人,卻是因爲這幾個蠻族的安靜就将之忽略了過去,以爲與西夷議和了之後,景朝就能真正的赢得安甯……”
說到這裏,姜珩冷笑了一聲,“便是聖上,其實也并不是沒有看到這一點,隻不過在聖上的眼裏,大概我帶給他的威脅,還要超過幾個還未露出爪牙來的蠻族。”
所以才會這麽急迫的想要将他手裏的兵權拿回來。
衛芙一時不知心中是何種感受。
許多人都以爲,景朝與西夷議和了,從此就不會再有戰亂了,百姓們也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便是衛芙,之前也是這樣想的。
卻不知,西夷是不敢再與景朝動刀子了,還有其他的蠻族。
景文帝在這個時候就想将姜珩這張強弓藏起來,甚至是毀掉,他就不怕高興得太早了嗎?
見衛芙如此,姜珩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道:“如今西夷選擇了議和,但其他幾個夷族經過這二十年的休養生息,隻怕國力達到了鼎盛,面對景朝這塊他們眼裏的肥肉,又豈能不蠢蠢欲動?”
按着姜珩的推算,隻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夷族朝着景朝發動試探性的攻擊了。
而他這個邊關的主帥,卻是被景文帝留在了京城,将邊關交給了沒上過幾次戰場的魏長征,到時候真的起了戰事,結果會如何,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
衛芙聽到這裏,面上的憂色更甚。
良久,她才聽到姜珩輕輕歎了一口氣,“等到上元節後開朝之日,我會在早朝上再勸谏聖上一次……”
隻不過,這次勸谏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姜珩現在都能一眼看得到。
景文帝若是能被他這樣的勸谏說動,那他也不可能因爲姜珩的功勞高就想着收回他的兵權了。
但,不管怎麽樣,姜珩都想再做一次努力。
他是邊關統帥,也是如今的早朝上戰場最多的那個人,這二十年來,他在戰場上看到過太多的鮮血與死亡了,也正因爲如此,姜珩才能更知道生命的可貴。
如果可以,姜珩其實也希望景朝能夠再不起戰事,百姓們能安居樂業。
衛芙緊緊抱着姜珩的腰。
作爲與姜珩最親近的那個人,她很明白姜珩現在的心情,她也知道,不管現在自己說什麽,都不能安慰到姜珩,所以她隻是這般靜靜地抱着姜珩,希望她的陪伴,能夠讓姜珩的心情稍稍好上一些吧。
過了好一會兒,姜珩才輕輕拍了拍衛芙的背:“夫人,你放心,我沒事。”
姜珩雖然心情不怎麽好,但他也确實沒有什麽事。
在戰場上呆久了的人,會更加的敬畏生命,姜珩也隻是爲了再起戰事時,那些不得不因爲景文帝的算計而重上戰場,甚至是丢了性命的将士們感到可惜而已。
但姜珩也知道,這是他沒有辦法避免的事。
隻要景文帝的心中對他但凡有一絲的忌憚與猜忌,那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而姜珩,他做不了所有人的保護神,他的身後還有最需要他保護的人,比如衛芙,比如他們的孩子,他是軍中統帥,但他也同樣是一個有私心的普通人。
“夫人……”姜珩摟着衛芙,下巴在衛芙的發間輕輕抵着,“你放心,咱們和孩子們都不會有事的,等到此間事了,我們就一起去邊關……”
衛芙用力點了點頭。
*
而在衛芙和姜珩說話的同時,晖日閣裏,韬哥兒和沈珺也在洗漱之後準備休息了。
兩人成親這段時間以來,從最初的生疏,到現在也可以算得上非常的熟絡了。
将房裏服侍的丫鬟們都遣下去之後,沈珺這才去鋪床。
兩人一直到現在都未圓房,甚至是睡的兩個被窩,這本就是私密甚至是有些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所以自從新婚之夜後,兩人的床鋪一直都是沈珺自己來收拾的。
想起圓房,沈珺的一張粉頰頓時就變得通紅一片,再想起一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因爲此事而承受任何的壓力,沈珺心裏更是變得極爲柔軟。
在這樣的心緒之下,沈珺将兩床被子鋪好,這才看向了韬哥兒:“夫君……”
韬哥兒正在看書,聽到沈珺的聲音之後,便将手裏的書合好放下,然後來到了床邊,與沈珺先後縮進了被窩裏。
沈珺側過頭,看着兩人間的距離,忍不住抿了抿唇。
他們新房裏的這張床是特制的,比一般的床要寬了許多,本就是沈從和餘氏想着沈珺不喜與人近身,所以才特意找了匠人打造的。
當初兩人剛成親的時候,晚上睡覺時,他們兩人的被窩之間可是有着至少三尺的距離的。
而在那之後,沈珺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所以每一天都在往韬哥兒那邊稍稍挪一點點,雖然她每次也确實隻挪了那麽一點點,但這樣日積月累下來,如今兩人之間的距離,倒也确實縮小了許多。
從三尺……
縮小到了大約一尺。
也許,再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碰到一起了。
想到這裏,沈珺的面上就又是一熱。
她強忍着要用手捂臉的沖動,不再側頭去看韬哥兒,而是規規矩矩的躺好。
不過,沈珺卻沒想到,往常與自己一樣,都躺得規規矩矩的等着入睡的韬哥兒,今天卻沒有立即熄燈,而是偏過頭,看向了自己。
“夫人……”韬哥兒的眼裏隐隐有着笑意,“你在想什麽,怎麽臉這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