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已經入席的百官及家眷都起身山呼萬歲,随後,景文帝、莊太後、方皇後以及各宮主位先後進入大殿落座。
往年的每一次宮宴,長甯長公主和李慧從來沒有被落下過,但如今長甯長公主還被禁着足,李慧去了西夷和親,自然是不可能再這宮宴了。
許是因爲新年将至,景文帝和方皇後的氣色看起來極好,但莊太後比起往常,卻明顯要蒼老了許多。
身爲皇太後,莊太後從前自然是保養得極好的,雖然已經年近古稀,但霜發卻是不多,隻要不走近,甚至都難發現她發間的那些許銀絲。
可現在……
便是隔着這樣一段距離,衛芙也能看到莊太後那花白的頭發。
能讓莊太後有這麽大的改變,足以看出來,長甯長公主被禁足,李慧去和親,這兩件事對于莊太後來說是多沉重的打擊。
衛芙雖然看向了莊太後,但也沒有那麽放肆的直視于她,而是趁着行禮起身的那短暫時間朝着莊太後那裏瞥了一眼而已,但也就是這麽短短的一瞬間,莊太後卻是極爲精準的攫住了衛芙的目光,兩人竟是形成了一個對視。
别看莊太後的模樣看着有些不好,但她的眼神卻與她如今的狀态完全不符,當她朝着衛芙看過來時,那兩道目光就似兩道利刃一般,朝着人的心中直直地刺了過來。
若是膽子小些的命婦,在這樣的威懾之下,說不定便會心頭一顫,做出什麽失儀之事。
這可是在禦前,若是真的失儀,便是聖上因爲今日是除夕夜而不會怪罪,隻怕往後在與别的命婦的往來之時,也會被人多有鄙夷,甚至會被人避之如虎。
不過,以衛芙的身份,以及她對外表現出來的脾性,倒是不會受這些所累。
想來,莊太後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她這般目光淩厲地看向衛芙,估摸着也并不是想看衛芙因爲殿前失義而獲罪,而隻是因爲她确實恨毒了衛芙。
衛芙想明白這一點,隻覺有些可笑。
便是莊太後是這整個景朝地位最尊貴的女人,衛芙還是覺得可笑。
雖然長甯長公主和李慧會有現在的下場,衛芙和姜珩确實是稍稍推了一把,但說到底,這可都是她們自己作的。
若是她們不作成這樣,景文帝又如何會不顧莊太後的情面,不顧手足之情呢?
隻不過,莊太後也不知是沒想明白這一點,還是想明白了,卻仍認定了都是衛芙以及國公府的錯,總之看樣子是将衛芙給恨上了。
若是别的命婦,被莊太後這般記在了心底,隻怕會焦慮于自己未來的日子不好過,但衛芙可一點懼意都沒有。
隻要景文帝沒有明着與姜珩扯開這君臣和睦的遮羞布,那衛芙這個國公夫人就不可能因爲任何人而被治罪,哪怕那個人是莊太後。
至于以後……
姜珩都已經在打算了,衛芙就更沒有理由害怕了。
所以,就算與莊太後對視了一眼,衛芙也沒有任何的懼意,甚至在發現莊太後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時候,她還極爲恭敬地向着莊太後微微低下頭來。
無論如何,這面上的禮敬,是一點都不能少的。
衛芙是不怕,但不代表她就要肆意妄爲,讓人揪自己的小辮子。
而莊太後,目光陰沉地看了衛芙好一會兒,直到景文帝察覺到了不對,朝着莊太後那邊看了過去,她才總算是收回了目光。
景文帝的心中也有些無奈。
自從李慧去和親之後,莊太後就與景文帝置上了氣,這幾個月景文帝也沒少去慈甯宮向莊太後請安,但莊太後不是不見,就是見了卻一語不發,很顯然是因爲長甯和福安的事怨上了景文帝。
若是旁人,景文帝自然是不可能受這樣的氣的。
可這是景文帝的親生母親,也是他向來極爲敬重的人,他除了包容,又還能怎麽樣呢?
景文帝收回目光,看向了下方分列各席的他的臣子們。
随後,他舉起手中的酒杯,飲下了這宮宴的第一杯酒。
除夕宮宴,也就由此開始。
接下來,也就與以往的宮宴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因爲景文帝的存在,臣子們有些拘謹的享用着宮中的美味佳肴,時不時的還會在景文帝說話的時候附和恭維一番,直到衆人都多少喝了幾杯,氣氛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了下來。
衛芙用手肘在姜珩的腰間輕輕頂了一下,“夫君,都已經這個時辰了,你說的驚喜會不會趕不上了?”
借着面前幾案,以及寬大的衣袖的遮掩,姜珩緊緊握住衛芙的手,握了好一會兒才在衛芙的掙紮之下松開了。
收回手,衛芙狠狠瞪了姜珩一眼。
這是在宮宴上,要是讓人發現了他們居然還在拉拉扯扯的,那還不得丢死人!
姜珩這厮……
臉皮是真的厚!
這樣想着,衛芙再次瞪了姜珩一眼。
姜珩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他也不再去招惹衛芙了,而是正襟危坐着,道:“夫人放心,那驚喜很快就會登場了。”
衛芙不再理這人,而是專注地吃起東西來。
而坐在了隔壁一席的韬哥兒和沈珺,卻是将衛芙和姜珩之間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的,爲了不叫衛芙和姜珩察覺到他們發現了,兩人一直努力裝出目不斜視的樣子,但他們的嘴角,卻都帶着一樣的笑容,就連唇角揚起的弧度看着都極爲相似。
甜姐兒挨着沈珺坐着,微微探了探身子看向兄嫂,發現兩人面上這似是有着什麽默契的笑容,甜姐兒嘀咕道:“二哥,你覺得大哥大嫂在偷笑什麽?”
略哥兒卻是壓根兒就沒有聽到甜姐兒在說什麽,他隻專心吃着東西,兩人這一席上的菜式,大多都進了他的肚子。
放眼整個保和殿,群臣與他們的家眷都或吃着東西,或左右交談着,氣氛看着倒也十分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