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從哪方面,胡文玉都是不會願意看着他父親出事的。
不過……
“這壽數一事,從來都是半點不由人的,就算胡文玉再怎麽不想他父親去世,他的父親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在數日之前撒手人寰了。”姜珩道。
衛芙聽到這裏就怔住了。
因爲……
按着姜珩的說法,胡文玉的父親前幾日就已經去世了,但偏偏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聽到胡府發喪的消息。
也就是說,胡文玉将自己父親去世的消息壓了下來。
其目的是什麽,也就可想而知了。
衛芙的心中一動,“這件事聖上知曉,而且還是默許的?”
身爲帝王,在這京城之中,但凡是景文帝想要知道的事,就沒有不知道的,胡文玉的父親過世,而且還密不發喪,這麽大的事,他又是景文帝的心腹,若說景文帝不知情,衛芙是不怎麽相信的。
如果景文帝知曉,還是默許的态度,那就能說得過去了。
姜珩看着一臉若有所思的衛芙,忍不住驕傲地笑了笑,道:“夫人就是聰明,爲夫還什麽都沒說呢,夫人就已經猜到了!”
聽着姜珩這樣的誇贊,衛芙頗有些無語。
她隻不過是順着邏輯稍稍往下想了想而已,姜珩就一副她猜到了什麽驚天之秘的樣子,這要是被人看到聽到了,怕不得贻笑大方了?
當然了,這是兩人的私房話,當然是不可能被外人聽到的。
見衛芙這副并不爲自己的誇獎所動的樣子,姜珩又繼續誇道:“嗯,夫人果然不是這點誇獎就能打動的……”
總之,不管衛芙怎麽着,他隻要誇就對了!
衛芙聽着姜珩這花樣馬屁,都有些不自在了,在姜珩的腰間作勢擰了一下:“快點說!”
姜珩于是便也不再找理由來誇衛芙了,而是就着之前的那個話題說了下去:“夫人猜的沒錯,胡文玉在他父親過世之後,第一時間就将這件事禀報給了聖上……”
自己的父親過世了,不是向交好的各家發喪,積極辦喪事,反而将這件事禀報給聖上,這其實是有些讓人發笑的。
但想想胡文玉如今正面臨着什麽,景文帝對他又有着什麽樣的期待,他會這樣做,而且景文帝知道這件事之後又會默許他将這件事瞞下來,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
衛芙擰着眉頭道:“按景朝律,爲官者瞞喪不報,是要被發回原籍爲民的,聖上和胡文玉爲何要如此行事?不是還可以奪情嗎?”
姜珩笑着搖了搖頭:“雖然是有奪情一說,但一來就算聖上下旨奪情,也定是會引來禦史的抨擊的,二來嘛,以如今胡文玉的重要性,他還配不上讓聖上下旨奪情。”
奪情,也就是朝中有重要官員需要丁憂時,由聖上下旨讓其不必去職,而是着素服辦公,不參加吉禮,意思是爲國家奪去了孝親之情。
不過,雖有奪情這樣的制度,卻一般是應用于軍中。
就比如姜珩,當初姜老爺子過世之時,姜珩正在邊關領軍作戰,那時邊關的戰事正是極爲激烈的時候,所以景文帝直接下了旨奪情。
而文官之中,倒也有奪情之事,但能讓帝王下旨奪情的文官,無一例外,都是内閣大臣。
便是如此,因奪情一制會引發一系列的倫理問題,爲帝王者是不會輕易下旨奪情的。
就拿胡文玉來說。
如果胡文玉的父親再堅持一段時間,在胡文玉接任了吏部尚書之職,又入了閣,且在内閣站穩了腳跟之後再過世,那麽聖上若是下旨讓他奪情起複,就算有遵循禮制之人抨擊此事,那事态倒也會在景文帝和胡文玉的控制之中。
可現在,胡文玉還沒有成爲吏部尚書,更沒有入閣呢,他如今還是浙江的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雖然也是封疆大吏,但布政使還分左右呢,他這個左布政使丁憂,還有右布政使撐着,怎麽着也不會出現浙江的政事無人處理的情況。
如此一來,若是聖上下旨奪情,又如何能服衆?
這京城多的是守舊循禮的讀書人,到時候隻怕這些人都會憤怒的沖上街頭。
便是聖上,也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的。
按着聖上的想法,既然如今的胡文玉還達不到讓他奪情的高度,那就先瞞着這件事,等他順利的入了閣,到這時再将喪事公布出來,再下旨奪情,就不會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了。
姜珩将其中的彎彎繞繞解釋了一遍,道:“聖上和胡文玉倒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盤,要是胡文玉父親的死真的沒有被人發現,說不定他還真的就能順利入閣了……”
說到這裏,姜珩的雙眼微微一眯。
五年前胡文玉的那一箭之仇,姜珩可一直都還沒報,如今就可算是找到機會了。
他不僅要報那一箭之仇,還要将這個人再沒有翻身的可能,順便也将景文帝心裏的左右手給生生折了。
當然了,這些,姜珩卻是沒有與衛芙說的。
衛芙聽到這裏,卻是兩眼變得晶亮,“那,夫君你在這裏面都做了些什麽?”
姜珩聞言笑了笑,下巴在衛芙的發間蹭了蹭,“我先前都隻是盯着胡文玉知道了這件事而已,可還什麽都沒做的呢,夫人你應該問,我接下來要做什麽。”
衛芙從善如流的問了。
姜珩自然不會瞞着,道:“胡文玉想接任吏部尚書,想要入閣,這自然是礙着了很多人的路,之前無人将他怎麽樣,那也隻是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聖上的心腹,又沒有揪着他的小辮子,所以拿他沒有辦法而已,這時候若是将胡文玉匿喪不報的事傳到某些人的耳中,多的是人會沖上去咬下他的一塊肉……”
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景文帝再如何看重胡文玉,那也隻能忍痛斷這一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