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之前怎麽也想不起這回事兒的衛芙，這時候卻是突然想了起來。
姜珩爲什麽不把當時的情形告訴衛芙？
當然是因爲當時的情形實在是有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所以既然衛芙不記得了，他就幹脆再不提這事兒了，至于當年發生的事，隻要他一直記在心裏就行了，衛芙能不能記得，倒是不重要。
可現在……
衛芙自己想起來了。
姜珩的兩道英挺的劍眉都緊緊擰在了一起，讓人輕而易舉的就能看出來他這時有多爲難，這要是讓外人看到了，肯定會以爲他這是在爲了什麽攸關整個景朝安危的家國大事，又哪裏會知道，他其實隻是因爲衛芙想起了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而在苦惱呢。
見姜珩這副模樣，衛芙忍不住笑了起來，眼前這個英挺的男人，似乎也與當初她遇到的那個隻有十六歲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說起來，那确實是好幾年以前發生的事了。
甚至，說好幾年都隻是扣掉了中間這十五年的說法，實際上，那已經是二十來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衛芙是爲着什麽出門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隻記得出門之後遇到了一個看着髒兮兮的少年，又聽那少年抱怨來抱怨去的，隻不過那些抱怨在衛芙看來實在是不足爲提，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傷春悲秋，後來衛芙實在是忍不住了，還甩了那少年一鞭子，指着他的鼻子罵了一頓來着。
再然後……
衛芙正擔心那少年會不會還手呢，卻見着那少年挨了衛芙一陣打罵，竟是發了一陣的呆，然後朝着衛芙鞠了個躬，說了聲“謝謝”，就跑得不見了人影。
最初的時候，衛芙時不時的還總會想起這個少年，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過得怎麽樣，但兩人到底也沒什麽交集，随着時間漸漸過去，她便也将那少年忘到了腦後。
現在想起來，雖然那少年在外逗留了好幾天，一張臉看着髒兮兮的，但若是仔細想想的話，那張臉分明就與姜珩的臉像了個十足嘛！
原本衛芙是一直都沒能想起這件事的，方才在勸慰韬哥兒的時候，她原是想說“你父親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隻怕還不如你呢”的，也就是因爲這句話，她才突然想了起來。
想想當年那個青澀的小毛頭，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姜珩，衛芙忍不住笑道：“原來是你啊！”
語氣中帶着許多的感慨。
當初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甚至連姓名都不知道的一個人，在隔了這麽些年之後卻成了自己的夫君，而且兩人還就是因爲這件事而結緣的，這實在不得不說上一聲巧合了。
姜珩這時候倒也完全放松了下來。
不管怎麽着，衛芙都已經想起了他最狼狽的模樣，反正遮掩都已經無用了，他還能怎麽辦？
見姜珩不說話，衛芙眼裏帶着笑：“你之前一直不跟我說，是不是因爲覺得那時候的你特别的傻？”
姜珩有些無奈。
确實挺傻的。
衛芙不由拿了帕子掩着唇。
可不就是傻麽？
雖然那時候與姜珩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麽，衛芙已經印象不深了，但她可還記得，那個小少年說的那些在她看來都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爲賦新辭強說愁”，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惱怒之下直接給了那小少年一鞭子了。
“那時候抽了你一鞭子，我後來也後怕，生怕你會還手呢！”衛芙道。
那個時候的姜珩雖然年少，但比起衛芙這個小姑娘來說，卻仍壯實了許多，就算衛芙的手裏拿着鞭子，要是姜珩真的要跟她動手，她隻怕還是要吃虧的。
卻是沒想到，姜珩不僅沒動手，還與她說了聲“謝謝”。
姜珩聞言笑了笑。
他要是還手了，又哪裏還能娶到媳婦？
“不過……”衛芙見着姜珩面上的笑容，卻是有了另外一個疑問，“你說你當初是不是有點傻啊，我打了你，還罵了你一頓，你不僅不惱，反而還對我說‘謝謝’？話說回來，我當初都罵了你些什麽，怎麽就能讓你道謝呢？”
姜珩輕輕将衛芙擁入懷裏，卻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也許衛芙壓根兒就沒有将自己當年痛斥的那些話放在心上，所以她才一直想不起來，但對于那時的姜珩來說，那些話卻如醍醐灌頂一般，讓他将那些有些可笑的倔強與任性都盡數收斂了起來，開始學着去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所以……
姜珩早就對衛芙說過，他，和她，他們能有現在的這一切，都是始于衛芙。
若不是有當初那個小姑娘給那一鞭子，和那一通痛罵，少年時的姜珩還不知道會倔強多久，更不知道能不能成爲如今的這個他。
姜珩的下巴在衛芙的發間輕輕蹭了蹭。
這些，他是不準備告訴衛芙的了。
将衛芙摟得緊了些，姜珩道：“夫人，所以你看，咱們多有緣分，早在那麽多年以前，我們就已經相識了，所以啊，咱們合該就做夫妻的！”
他說得再堅定不過了。
衛芙聽了卻覺得有些好笑。
這人對外示人的向來都是強硬而又冷漠的那一面，如今從他的嘴裏竟然也會說出“緣分”這種詞來。
不得不說，便是對衛芙來說，這也是極爲新鮮的。
“對對對，夫君說得都對，我們天生就該是一對！”衛芙應和着姜珩的話。
聽她這樣一說，姜珩這才算是滿意了。
兩人靜靜享受了一會兒這個溫暖的擁抱，然後，衛芙才再次開口：“夫君，我有沒有說過，能嫁給你，我很幸運？”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衛芙知道，這些話，自己從來沒有說過。
也許，這些話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在衛芙的心裏生根發芽了，但與那時的姜珩一樣，他們都認爲相伴彼此的時間還有很長，多的是機會将心裏的話說出來。
卻不想，這一耽擱，就是這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