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芙和姜珩趕到的時候,聖上正站在小園子中央負手而立,頭微微仰着,似是正在看着空中的那輪明月。
衛芙和姜珩對視一眼,然後朝着景文帝的背影跪伏下去。
“微臣見過聖上。”
“臣婦見過聖上。”
聽到聲音,景文帝這才轉過身來,淡淡地道:“平身吧。”
雖然這裏是鎮國公府,按說衛芙和姜珩才是主人,但普天之下皆爲王土,聖上,他才是這景朝真正的主人,自然也是這鎮國公府的主人。
衛芙跟着姜珩站起身。
作爲命婦,衛芙自然是見過聖上的,不過次數極少,而且還都是遠遠的見着,像今日這般近距離與聖上接觸,卻還是頭一回。
事實上,從衛芙的本心,她是不想出現在聖上的跟前的。
想要在聖上這種見慣了各種人的人跟前隐藏自己,這本就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若是一個不小心叫聖上看出她是裝的,說不得就是一個欺君之罪,衛芙自然是竭力想要避免這一點的。
不過,如今聖上來了鎮國公府,衛芙是鎮國公府的女主人,她又如何能不前來拜見聖上呢?
這也是不得不來。
心裏想着這些,衛芙的神情愈發的溫順,頭也更低了幾分。
景文帝的目光隻在衛芙的身上略掃了一眼,随即便看向了姜珩:“朕今日心中有些煩悶,一時心血來潮,才想到愛卿這裏走一走,沒打擾到愛卿休息吧?”
姜珩自然不會說“是”。
“聖上大駕能至鎮國公府,是姜家所有人的榮幸。”姜珩沉聲道,“聖上,如今雖是夏日,夜間卻也有幾分森寒,不如聖上随臣入内小憩?”
景文帝搖了搖頭:“不必,朕隻是想随意走走而已,在你這裏呆上一會兒就要回宮了,何須如此大動幹戈?”
雖是在鎮國公府,但作主的還是景文帝,他既已如此說了,姜珩便也隻能遵守了。
景文帝道:“福安和汝南侯世子這事……你們都知曉了?”
衛芙微微一動。
景文帝說的“你們”,那顯然就不僅僅隻是在問姜珩。
是以,衛芙也跟着姜珩一起點了點頭。
“今日長甯和汝南侯夫人都入了宮,汝南侯夫人還将汝南侯府的金收鐵券都拿了出來,道是一定要替汝南侯世子讨個公道,朕……已經允了。”景文帝道。
今天宮裏發生的事,姜珩其實已經得到了消息,也說與衛芙聽了。
不過,他得到的消息,也隻是大略的,當時殿内到底發生了什麽,汝南侯夫人又是用了什麽法子才讓景文帝答應了要給甯輝一個公道,這卻是姜珩所不知的。
也正因爲如此,姜珩和衛芙聽聞這個消息所露出的驚訝,自然也就是再真實不過的了。
見着二人這般驚訝,景文帝心頭莫名的就放松了些許。
随後,他搖了搖頭:“汝南侯府的後人這些年來越發的不成器,倒是這汝南侯夫人,行事竟然還有幾分果決,金書鐵券……”
不同于景文帝、姜珩這些男人的心态,衛芙是女人,對于女人的心思自然更容易猜測,她隻将汝南侯夫人的此舉略略一想,就大概明白了汝南侯夫人這樣做的原因。
就如景文帝所說的那般,汝南侯夫人行事也确實有些果決。
不過,衛芙猜測,汝南侯夫人之所以能這般果決,大概也是因爲甯輝被廢了,她是徹底的沒了指望。
若甯輝不是成了個廢人,而隻是受了傷,哪怕是受了重傷,汝南侯夫人都絕不可能如此行事,甚至在這件事上,還極有可能選擇息事甯人。
但凡是對于未來的日子還有些指望,她又豈會行如此之事,甚至是冒着觸怒了聖上的風險,拿了金書鐵券去換一個公道呢?
姜珩想了想,道:“汝南侯夫人行事着實有些荒唐。”
聽聞姜珩此言,景文帝笑了笑沒有說話,然後目光卻是落到了衛芙的身上,話鋒一轉,道:“聽聞鎮國公夫人行事向來不羁,便是在皇後面前亦時有驚人之舉,怎的如今卻是連話都不說一句了?”
衛芙沒有想到,景文帝會點了自己的名,心中微微一驚,但很快也就鎮定了下來。
她有些怯怯地擡頭看了景文帝一眼,但很快就又低下了頭,讪讪地道:“聖上天顔如此神武威嚴,臣婦見之心中實在有些生怯……”
聽衛芙如此老實的将自己心中的畏懼說出來,景文帝倒是不由笑了一聲,接着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輕快了一些,似是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些。
“那你在皇後面前屢次放肆,又是爲何?”景文帝道。
“回聖上的話,那不是因爲皇後娘娘向來和藹嗎?”衛芙道,“聖上,您今日,難不成是來秋後算賬的?”
話說完,被姜珩瞪了一眼,衛芙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将頭埋得更深了。
“聖上,内子出言無狀,還望聖上恕罪。”姜珩道。
景文帝聞言似笑非笑地看向姜珩:“素聞愛卿懼内,如今看來也不盡如此嘛。”
不過,話雖如此說,景文帝自然能看出來姜珩言語中對衛芙的維護,懼内之言也許不實,但鎮國公對于鎮國公夫人,卻也确實看重。
景文帝的心裏生出這樣的念頭。
他又看向衛芙,“行了,今日不管你說什麽話,朕都赦你無罪,如此,能好好的說話了吧?”
一聽這話,衛芙面上一喜,便是頭也往上昂了幾分。
景文帝見狀,想起關于這鎮國公夫人的那些往事,不由有些失笑,嘴裏卻是問道:“朕已經允了汝南侯夫人要給甯輝一個公道,你覺得……朕要如何給這個公道?”
衛芙頓時就來了勁兒,讓人隻從她的面上就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本就與長甯長公主不睦,這會兒還得了聖上絕不怪罪的話,那可不就得抓緊了機會給長甯長公主和福安縣主上點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