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在亡者靈前,若是她不管不顧的鬧了起來,那到時候該有多難看?
甜姐兒這樣想着。
不過,讓甜姐兒感到意外的是,明明前一刻還氣得要冒煙了,但下一瞬間,福安縣主竟然就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是……
受刺激太大了?
甜姐兒心中疑惑。
而福安縣主,她這時在想些什麽呢?
最開始時,福安縣主确實憤怒恥辱得快要受不住了,但在她發現,甯旭這會兒就在她對面跪着時,她心裏那所有的憤怒都立即如潮水一般的退了去。
雖然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但不管怎麽樣,這也是她與甯旭最爲接近的時候。
很詭異的,因爲這樣的想法,福安縣主心裏的那些憤怒,隻一瞬間就如潮水一般退去了,隻在她的心裏留下了淡淡的甜意。
她甚至覺得,要是能一直和甯旭這樣接近,别說是守三日的靈了,就是再多守幾日,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得不說,福安縣主對甯旭的執念,也真是深到一定程度了。
要是讓在場的其他人知道,福安縣主這會兒正在想着什麽,隻怕所有人都會頗爲無語。
甜姐兒仔細打量着福安縣主的神色,卻是極爲疑惑。
她原本是想來看福安縣主的笑話的,在她想來,福安縣主對甯旭存着那樣的心思,要她來給甯旭的亡妻守靈,那隻怕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如此一來,她就可以盡情的看福安縣主又掙紮又憤怒,偏偏還無可奈何的模樣了。
但現在……
“二哥,你有沒有覺得,福安縣主好像一點也不憤怒,甚至還挺高興,挺樂在其中的?”甜姐兒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略哥兒不理解女兒家之間的那些複雜心思,但他對福安縣主也沒有任何一丁點的好印象,因而壓根兒就不樂意往福安縣主那裏看,又哪裏能知道福安縣主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沒事兒去看她做什……”略哥兒的話還沒說完,就微微一頓,目光也跟着一轉,看向了院門處。
甜姐兒也跟着看了過去。
有人來了。
而且,聽腳步聲,來的人可是不少。
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略哥兒和甜姐兒就見着一群人出現在了這個小院子的外面,這群人多是些年輕面孔,甚至其中一多半都是女子,從她們的發式來看,竟然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尚未出嫁的女子。
甜姐兒輕輕揚眉。
來的這些人,其中大部分,她也是有印象的,此前定是在别的場合裏遇到過,她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與甯旭,或者是甯旭的亡妻,以前一定是沒有打過什麽交道的。
而這些人,竟然都來了這裏。
他們是真心前來憑吊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麽……
想想自己是爲了什麽而來的,甜姐兒便也就能夠理解了。
毫無疑問,這些人與她一樣,都是來看福安縣主的笑話的。
福安縣主往日裏仗着出身,可沒少張揚跋扈,這明裏暗裏得罪的人實在是不少,除了甜姐兒等少數人能夠與福安縣主明着不對付,其他的人就算再怎麽厭惡福安縣主,哪怕是看在她那個公主娘和太後外祖母的份上,也隻能硬生生的将心裏那口氣往肚子裏咽。
但現在不一樣了,福安縣主這是明顯惹怒了方皇後,方皇後都下了旨意讓她過來給甯旭的亡妻守靈了,這樣的熱鬧,既然知道了,又哪裏能不過來看上一眼?
大家都有這樣的想法,這不,就都碰到了一起麽?
也正因爲如此,原本所有人都以爲會很冷清的這場喪禮,卻是意外的變得熱鬧了起來。
時下對于人的身後事都看得極爲重要,若是辦喪事還冷冷清清的,那是一定要被人笑話的,就算亡者已經聽不到旁人的笑話了,但對于還活着的人來說,卻絕對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隻不過……
對于這些人的到來,甯旭卻是頭也沒擡,略低垂着的雙眼裏,也隻有冷淡。
不僅不是真心前來憑吊,而且還将這場喪禮當作了是看笑話的場景,甯旭又還能有什麽樣的反應呢?
與此同時,福安縣主卻是從那想象中的甜蜜之中回過了神,看着周圍這麽多人那幸災樂禍的樣子,福安縣主又哪裏能看不出來,這些人根本就是在笑話她呢?
一時之間,福安縣主緊緊咬着牙。
要不是這是方皇後的旨意,她實在是違抗不得,隻怕她現在就要忿而起身,給這些看戲的人好看了。
但……
看看跪在自己對面的甯旭,福安縣主又覺得,就算被人看些笑話,好像也是甘之如饴的了。
時間就在福安縣主這變幻的心思之中漸漸過去。
如果說,最開始時,甯旭這個人還能讓福安縣主覺得就算是跪在這裏守靈,也是可以接受的事,那麽到了後來,膝蓋上傳來的一陣陣讓人無法忍受的劇痛,卻是讓福安縣主再也生不出别的什麽心思來了。
福安縣主從小就是被嬌養着長大的,就算是長甯長公主,也就是上次實在氣極之下才動了手,她又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呢?
事實上,才感覺到膝蓋上傳來的痛,福安縣主就曾試圖站起來過。
不過,身子才一動,還沒有真正的站起來呢,福安縣主就看到了方皇後派來的那名宮女。
那名宮女顯然并沒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這時候正緊緊盯着她,手還微微往外伸出,大有她要是再有所動作,就要直接伸手将她按在地上的打算。
在這樣的情況下,福安縣主又還能如何?
自然隻有繼續跪着了。
這樣跪了一整天,等到太陽下山,也終于可以回去了,福安縣主隻覺得膝蓋都不是自己的了,站起來的時候,要不是身邊有丫鬟及時扶了一把,隻怕就要直接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