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盧氏的父母,自然也知道若是盧氏真的與程廉和離了,隻怕下半輩子都隻會過得凄苦無比,所以最開始時,就算明知道這是盧家的主事之人,盧氏的父母也是咬着牙不肯答應的。
小盧氏是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而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性子,天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也是從小耳濡目染,由此也可以知道,她的父兄,絕對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見盧氏的父母不肯低頭,小盧氏的父親表面上是沒有說什麽,但回過頭就讓人誘了盧氏的弟弟去賭坊。
盧氏的弟弟那時候不過十七歲,本就不是多有自制力的年紀,被人這樣一引誘,再時不時的就有人拉了他一起去賭坊,會染上賭瘾,那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若隻是這樣就罷了,小盧氏的父親還讓人與賭坊一起做了局,讓盧氏的弟弟一夜之間就欠了賭坊上萬兩的銀子,更讓賭坊将人給扣了,還放出話來,要是不還銀子,等到天黑就剁了盧氏弟弟的手送回去。
盧氏一家隻不過是盧家的旁枝罷了,雖然還算是範陽盧氏子弟,但其實除了這個名頭,已經很難再沾到嫡枝的什麽光了,一萬兩銀子,這絕對是盧氏一家砸鍋賣鐵都湊不出來的。
最開始時,盧氏的父母還心存僥幸,道是他們怎麽也是盧家的人,那賭坊就在範陽的地界兒上,總得給盧家幾分顔面,不至于真的就拿盧氏的弟弟動手,因而隻是想辦法籌錢,卻沒有想過去求小盧氏一家。
但天黑之時,賭坊卻送來了屬于小盧氏弟弟的一根手指。
盧氏的父母當時就又是驚怒又是傷心的,直接暈了過去。
等到醒來之後,他們要是還不知道,這根本就是小盧氏的父親授意的,那他們就真是蠢人了。
盧氏的父母還能怎麽辦?
他們雖然沒想過要賴賬,已經在積極的湊銀子了,但要在短短時間之内湊夠一萬兩,而且還是在盧家其他人見着他們一家得罪了小盧氏一家,許多人都不願意借銀子給他們的情況下,等他們把銀子湊夠了,隻怕盧氏的弟弟命都要沒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再怎麽覺得愧對了盧氏,盧氏的父親還是隻能寫了一封信去往京城程家。
盧氏收到這樣一封信,再看着信中父母雖然愧疚,卻也隻能勸她與程廉和離的話,當時就被氣病了。
她已經是程家婦,就算她真的完全不管家中父母與弟弟,小盧氏一家也不可能真的将她怎麽樣了,可她又真的能坐視自己的弟弟被人算計,被人逼到去死嗎?
可是,讓盧氏爲此就主動提出與程廉和離,盧氏卻也開不了這個口。
她當然不想和離。
對于女子來說,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和離了,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盧氏也并不是那種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性子。
可是……
她還有孩子,她的孩子還不到五歲,要是她和離了,那她的孩子怎麽辦?
孩子,永遠是母親最大的牽挂。
和離,就意味着要與孩子分别,而且以後孩子在小盧氏的手下,也必定不能過好了。
而不和離,她的親弟弟,就要被小盧氏一家給生生折磨死,這個家就算是散了。
盧氏的心裏是何種的掙紮,隻怕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在掙紮了一晚之後,左右爲難的盧氏,卻是撐着病體選擇了最決絕的那條路,在最後一次将程姣哄睡了讓人抱走之後,等到深夜裏,盧氏直接就在她和程廉的房間裏懸梁了。
而在這樣做之前,她還讓人送了一封絕筆信給孫氏,在信中托了孫氏代爲照顧程姣。
程廉醒來之後看到盧氏懸梁自盡,有沒有留下什麽心理陰影,大概隻有他自己才能夠知道,但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來,盧氏對于程廉,到底也是存了恨意的。
否則,她也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自盡了。
說到這裏,孫氏不由歎了一口氣:“唉,當初收到弟妹的那封信,我心裏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還特意往二房那邊去了一趟,那時弟妹正在哄着姣姣睡覺,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弟妹那時的表情……”
那樣的慈愛與溫柔,讓孫氏隻以爲自己想左了,盧氏那般疼愛程姣,又如何舍得離她而去呢?
“我那時也是不夠警覺,隻想着便是爲了姣姣,弟妹也不會走了歪路才是,哪裏能想到,弟妹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卻是都不曾與任何人說過,不聲不響的就……”
孫氏說着說着,眼眶就泛了紅。
第二日知道盧氏竟然自盡了,孫氏隻怨自己爲何沒有警覺着些,爲此還難過自責了許久。
也正因爲如此,對于盧氏的托付,孫氏也就格外的上心。
“将姣姣放到我身邊,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孫氏道。
知道了盧氏和程廉回盧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知道了盧氏是爲何而自盡的,孫氏自然有理由相信,小盧氏進門是不可避免的,她又哪裏能相信,爲了嫁給程廉而可以這般不擇手段,甚至将盧氏生生逼死的小盧氏,将來進門之後又能善待程姣呢?
最開始時,對于孫氏想要将程姣接到自己身邊養着的提議,程廉是不同意的。
程廉怎麽也沒想到,盧氏竟然會選擇自盡,但同時,他也是一位父親,他既然還在,又怎麽會願意将自己的女兒交給别人,哪怕那個别人是他的嫂子。
可是,在孫氏的質問之下,程廉到底還是選擇了同意。
孫氏說到這些,目光也有些泛冷:“當年雁雁不慎落了水,還是弟妹救了雁雁一命,弟妹去了,我自然要代她照顧好姣姣……”
當時程雁在程家的荷塘邊上玩耍,那荷塘有些偏,身邊侍候着的人又都不會水,若是等丫鬟婆子們找了人過來,隻怕程雁都要沒了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