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然打小也沒有父母護着，但他們卻有韬哥兒的照顧，哪怕韬哥兒其實也隻比他們大了不到兩歲。
從這個角度來說，略哥兒甜姐兒其實是幸運的，他們有韬哥兒這樣一個哥哥，哪怕前些年并沒有父母的疼愛與維護，但他們并不是完全沒有感受過親情。
也正因爲有韬哥兒的照顧，比起韬哥兒來，略哥兒和甜姐兒無疑就要單純許多。
隻有未經磨難，才會單純。
所以，這會兒聽到韬哥兒所說的這些，略哥兒和甜姐兒一時之間都不由得怔住了。
大哥的看法……
與他們的，完全不一樣。
在略哥兒和甜姐兒這般想着的時候，韬哥兒口中未停，仍在繼續說着。
“父親如今已經是國公，若是再讓父親像從前那樣立功，那很快，聖上就要面臨賞無可賞的尴尬了，更何況，父親投身戰場二十載，在軍中的威望指不定比聖上這位帝王還要來得高，這樣的情況，卻是聖上一定不能容忍的。”
“長甯長公主之所以會被收回封地，不是因爲她與母親起了沖突，而是因爲她在永甯縣私自向百姓加收重稅，使得百姓苦不堪言，這是足以動搖國本的大事，聖上自然不能容忍，既然不能容忍，當然也就一定會處置長甯長公主，會尋了母親作爲借口，大抵隻是爲了堵住莊太後的嘴……”
越往後說，韬哥兒就越顯得自信。
“而長樂長公主在聖上的眼裏隻怕是半點分量也無，聖上自然也不會在乎她的日子過得是好是壞，之所以會因爲這次的事而嚴懲長樂長公主，有可能是在做給天下人看，以此來顯示聖上對父親以及鎮國公府是如何的重視，重視到連自己的親妹妹算計了鎮國公府都一定會嚴懲。”
“也有可能是做給父親看的，作爲天子，爲了父親以及咱們府裏的事尚能大義滅親，父親這個臣子自是該更加感激以及忠誠才是，大抵，在聖上的眼裏，犧牲一個長樂長公主若是能達到這些目的，是很值得的……”
韬哥兒一口氣将話說完，然後又沉默下來。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韬哥兒這時的沉默與以往并無二緻，但實際上，他這時卻感覺到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興奮。
是的，興奮。
興奮這種情緒，以前似乎是天然的與韬哥兒絕緣的，一個無論何時都是冷淡沉默的人，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情緒？
但現在，韬哥兒确實感受到了。
大概……
這就是人在談及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時，自然而然就會有的反應吧。
韬哥兒喜歡的，就是盡可能多的搜集信息，然後經由已知的這些信息分析出最有可能的結果，這樣的過程不僅讓他興奮，也讓他有成就感。
聽韬哥兒說完，衛芙和姜珩心裏其實都有些震動。
也許韬哥兒的分析并不全對，但也對了十之七八，最重要的是，韬哥兒此前也并未對朝中之事有過多少接觸，頂多也就是這段時間以來時不時的聽姜珩說上一些罷了。
如此……
都能分析出這麽多的東西來，這也隻能用天賦來解釋了。
衛芙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被略哥兒搶了先。
略哥兒一臉崇拜地看着韬哥兒，有些驚歎地道：“大哥，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這些……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呢？”
他是真的以爲，聖上連懲兩位長公主，都是出于對自家的重視呢，哪裏能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麽多的彎彎繞繞啊。
韬哥兒聞言看了略哥兒一眼，到底沒說話打擊弟弟。
不過，韬哥兒不忍心，甜姐兒卻是忍心的。
“二哥，你沒看出來，當然是因爲你沒有大哥聰明了！”甜姐兒道。
略哥兒又忍不住朝着甜姐兒瞪眼，“甜姐兒，我今天也沒招你惹你啊，你怎麽就知道跟我頂嘴呢？”
甜姐兒做了個鬼臉，有些得意的樣子。
等兄妹倆鬧完了，這才一起看向了衛芙和姜珩：“父親，母親，大哥說的對嗎？”
衛芙笑着點了點頭：“韬哥兒的都對。”
聽衛芙這樣說，略哥兒和甜姐兒更加驚歎了。
“大哥真厲害！”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韬哥兒的食指微微動了一下。
被一雙弟妹這樣崇拜地看着，他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時又覺得高興。
姜珩這時候道：“韬哥兒，略哥兒，甜姐兒，原本覺得你們還小，所以我和你們母親并沒想對你們說這些事，但你們生于姜家，生于鎮國公府，與這些紛擾本就不可能脫得了幹系，與其讓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到時候被人算計了去，倒不如早早給你們提個醒兒，但你們要記住，今日咱們一家人讨論的這些事，是絕對不能拿到外面去與人說的，今日出了這個門，你們就一定要将嘴閉緊了，知道了嗎？”
他說得再嚴肅不過。
真要論起來，他們一家人私自議論聖上，本就已經是逾矩了，若是他們談話的内容傳了出去，定會被禦史參上一本，到時候被治罪都是輕的。
姜珩也是擔心孩子們會不知輕重的将這些事說與外人，才會如此嚴肅的告誡。
事實上，對于韬哥兒，姜珩是放心的。
韬哥兒雖然尚年少，但性情已然十分穩重，定是不會在外面多言的，更何況韬哥兒這沉默寡言的性子，便是離了國公府，也不會與人多說幾句話。
但略哥兒和甜姐兒就不一樣了。
兩人性情相對單純，又未經過大事，若是無意之間透露點什麽出去，說不得就會引來禍患。
是以，姜珩才會這般告誡，讓他們早早的就知道輕重。
聽姜珩如此說，略哥兒和甜姐兒神色也跟着肅然起來，“父親，母親，您們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胡言的！”
他們也許不夠穩重，但也知道他們談論的這些話要是傳了出去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就如姜珩所說的那樣，今日出了這門，他們定不會再與任何人說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