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到坤甯宮,衛芙被坤甯宮的宮女引到了正殿外。
在正殿外站定,衛芙沒有急着入内,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裝,再準備了一下心情,這才随着宮女踏入了正殿。
在踏入正殿的那一瞬間,衛芙就變了臉,速度之快,令退到一旁的那名宮女一時之間都忍不住面露驚愕,雖然她很快就将驚愕收了起來,但由此也可見衛芙這會兒的表現有多讓人驚訝了。
“皇後娘娘,鎮國公夫人到了。”宮女輕聲禀報。
這話音方落地,方皇後都還沒說一句話呢,衛芙就又是憤怒又是委屈的往方皇後的跟前撲了過去:“皇後娘娘,您可要替臣妾作主啊……”
尾音拖得長長的,而且聲音還極爲尖利,聽在人耳中,那是絕對能夠起到吓人一跳的作用的。
方皇後原本正捧着一冊書在翻看着,猛然聽到衛芙這樣的聲音,隻覺得心頭一震,手上一緊,然後就聽到“哧拉”的一聲響,原本正在翻着的那頁書就這樣被撒了下來。
方皇後:……
看到這一幕,殿内的宮女們也都垂下頭,再不敢看上一眼。
方皇後年少時亦是京中極有名氣的才女,後來嫁入了皇家,自然不好再對外展露自己的才華,倒是喜歡上了收藏書籍,如今坤甯宮裏就專門收拾了一間藏書閣,裏面的各種孤本珍本數不勝數,且都是方皇後的心頭好。
這會兒,方皇後正在看的這冊書,就是一本孤本。
而現在……
這冊書,就因爲鎮國公夫人的咋咋呼呼而被撕壞了一頁。
在殿内服侍的宮女對于方皇後的脾氣再了解不過,方皇後穩坐中宮幾十載,雖然極具威嚴,但素來也算是随和,不過,這随和的前提卻是不涉及到她的那些藏書。
若是涉及到這些書……
聽說太子年幼時曾經無意間毀了方皇後的一冊書,向來待太子極爲溫和耐心的方皇後,雖然沒有怒火高漲,卻也罰了太子面壁三個時辰。
太子尚且如此,到了鎮國公夫人這裏,應該會更嚴重吧?
衆宮女都這樣想。
不過,讓宮女們覺得意外的是,雖然方皇後的面色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但也隻是這麽一瞬間而已,很快,方皇後就露出一個再和煦不過的笑容來。
衛芙方才那一撲,就像是早早的就在心裏算好了距離的一般,直接就撲到了方皇後的腳邊,然後一伸手,就又揪住了方皇後鳳袍的一角。
方皇後微微一頓。
上次在千秋宴上,她也是這樣被同一個人揪住了鳳袍的。
而衛芙,就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方皇後的異樣一般,揪着鳳袍就開始哭訴起來:“皇後娘娘,臣妾這次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長樂長公主她……”
然後就開始稍稍誇張了一些的将昨日平王妃生辰宴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方皇後聽得差點就要抛開她所有的儀态嘴角直抽抽了。
雖然隻是一日的功夫,但昨日平王妃的生辰宴上發生了這樣的事,宴席才一散了,當時在場的衆人就用着各種各樣的法子将這件事給傳了出去。
方皇後,自然也知道了。
可方皇後所知的,怎麽就跟衛芙所說的有那麽一些出入呢?
比如說,在衛芙的哭訴裏,長樂長公主昨日被長甯長公主揭了面皮之後,不僅不以爲恥,反而還得意洋洋,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那醜惡的嘴臉,而且還試圖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跟衛芙動手?
方皇後有些頭疼。
果然,但凡是與這位鎮國公夫人扯上關系,就絕對不會讓人愉快。
當着她的面,竟然都敢如此胡編亂造,僅憑着這一點,治她的罪都不虧!
不過……
要是真能治罪,方皇後也不至于如此頭疼了。
緩緩吸了一口氣,方皇後道:“鎮國公夫人竟然也能受這等委屈?本宮還以爲,按着鎮國公夫人的脾性,當場就得打回去呢!”
衛芙聞言哭聲一頓,有些怪不好意思地道:“皇後娘娘這話說的,就跟臣妾的脾氣有多不好一樣。”
方皇後輕笑了一聲。
雖然一個字也沒說,但她的意思那是再明顯不過了。
衛芙倒沒有因爲方皇後這樣的反應而有任何的改變,她這時候因爲先前的一番哭訴兩眼泛紅,眼淚更是沾得滿臉都是,便是這樣,她還是将方皇後的鳳袍一角緊緊抓在手裏,讓方皇後都有些擔心,衛芙會不會拿了她的鳳袍來擦臉上的涕淚。
要說京中還有讓方皇後都覺得無奈的官眷,那也就隻有眼前的衛芙了。
衛芙一點要收斂些的自覺都沒有,扯着鳳袍繼續哭道:“皇後娘娘,您可看看長樂長公主是個什麽樣的人吧,夫君在外征戰這麽多年,長樂長公主竟然就這樣算計上夫君,也算計上臣妾和幾個孩子了,竟然還想嫁給夫君,讓夫君尚公主?”
越說到後面,衛芙的尾音就越是往上揚,眼瞅着就又要壓制不住了。
方皇後原本是要因爲衛芙這越發顯得尖銳的聲音而擰眉的,但聽到最後那句“尚公主”,面色不自覺的就陰沉了下來。
她的面色陰沉不是因爲衛芙,而是因爲長樂長公主。
就如同衛芙所說的那般,長樂長公主有這樣的想法,本就是極爲離奇的。
讓一位景朝軍中最重要的将領娶她這個不受寵的公主,她怎麽這麽能想呢?
方皇後原本是不知道長樂長公主這件事的,昨日知道這件事,而且還知道長樂長公主竟然還去了聖上跟前自薦,方皇後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有怎樣的反應了。
這個長樂……
真是不知所謂!
這般一想,先前因爲衛芙的哭鬧而生出的那些不悅倏然就褪去許多,方皇後神色柔和地看着衛芙,道:“鎮國公夫人不必爲此而擔憂,無論是聖上還是本宮,都絕不會讓長樂如此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