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裏的馬車不少,現在這一輛是專屬于衛芙這位國公夫人的,甜姐兒以前從來沒有與衛芙一起出行過,自然也就沒有坐過。
現在看來,倒也确實比她經常坐的那輛馬車要大了不少。
然後,看到衛芙放在手邊的一個盒子,甜姐兒有些好奇:“母親,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麽?是給外祖母準備的禮物嗎?”
說着話,見衛芙交沒有要制止的意思,甜姐兒伸手就将那盒子拿在了手裏。
在馬車裏侍候着的映雪見狀,面色微有些古怪。
今兒出門之前,夫人将這個盒子裏裝着的東西交到她手上,讓她好生保管着,她那時可是無措了好一會兒呢,還是後來覺得就這樣拿在手上有些不好,這才特意尋了一個合适的盒子裝了起來。
甜姐兒倒是沒有注意到映雪的表情,她把盒子打開,看到裏面的東西之後便是一愣。
盒子裏裝着的,不是什麽禮物,而是一根火紅的鞭子。
這鞭子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做成的,顔色看着竟是出奇的漂亮,讓人能夠想象到,當這條鞭子在空中揮舞時,會帶出怎樣的绮麗來。
不過,這根鞭子顯然是有些年頭了,柄上纏繞着的絲線看着都略有褪色。
衛芙端起映雪剛剛斟出來的酸梅湯淺淺啜了一口,道:“這鞭子啊,還是十幾年前你外祖母特意尋摸來給我的,年紀比你可都還大呢。”
語氣中多有懷念。
甜姐兒微微一怔。
過去的母親,提到外祖母時,可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好聲氣兒。
沒等甜姐兒再多想,衛芙又道:“至于爲何會帶上這樣一根鞭子,呵,靖安伯府有些人蹦達了這麽些年,大概已經忘了曾經他們是怎麽被我用鞭子抽得跳腳的了。”
話說完,衛芙冷笑一聲。
甜姐兒聞言更覺好奇了。
對于那些時常給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添堵的人,甜姐兒自然也是極爲不喜的,可就算她再如何不喜,她也是晚輩,而且她還并非靖安伯府的人,就算想替外祖母出頭都做不到。
但她也沒想過,這些人曾有被自己母親用鞭子抽的經曆啊。
不過……
那樣的場景,隻是想想,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呢!
甜姐兒一時都忘了自己與衛芙的疏遠,往衛芙身邊湊了湊,好奇地道:“母親,你以前拿鞭子抽過誰啊?”
說話的時候,她幾乎都已經完全倚向衛芙了。
衛芙眼裏有笑意閃過。
自她醒來,這還是她和甜姐兒離得最近的時候。
她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提醒甜姐兒,而是伸手在甜姐兒的手背上拍了拍:“不管母親以前抽過誰,總之是不會抽你的,放心吧!”
對這樣的答複,甜姐兒當然是不滿意的。
她還想說什麽,但衛芙已經從映雪備在馬車上的攢盒裏拈了一枚蜜餞,順勢就塞到了她的嘴裏,将她想要問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甜姐兒隻覺得嘴裏一甜。
她素來喜食甜食,這會兒品嘗着嘴裏酸酸甜甜的滋味,再看着母親面上的笑容,她突然就有了種自己是被母親寵着的錯覺。
然後……
甜姐兒目光有些黯淡,便是嘴裏的蜜餞兒,似乎也有些發苦了。
衛芙第一時間就發覺了甜姐兒情緒上的變化,她擰起眉頭,是這蜜餞兒不好吃嗎,怎麽甜姐兒一臉不喜歡的樣子?
她還想問些什麽,但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緩緩停下。
“夫人,靖安伯府到了。”車夫在外面恭聲道。
被這樣一打岔,衛芙倒也不好再問甜姐兒怎麽突然不高興了,她将鞭子放回盒子裏交到映雪手上,然後朝着正情緒低落着的甜姐兒伸出了手。
“甜姐兒,我們走。”衛芙道。
甜姐兒又是一怔。
在她的記憶裏,這是第一次,母親領着她一起出門,與她乘坐同一輛馬車,與她說起從前的事,以及……
第一次,母親會向她伸出手。
甜姐兒的心裏突然就覺得有些酸酸的。
她其實想問一句爲什麽,爲什麽從前的這麽多年,母親都從來沒有這樣待她,但話到了嘴邊,也不知是在怕什麽,又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而在這樣的過程中,甜姐兒的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卻是擡了起來,放到了衛芙的手裏。
溫暖的觸感瞬間便傳到了甜姐兒的心裏,讓她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但她努力睜大眼睛,将這樣的沖動狠狠壓了下去。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又怎麽會因爲母親的一個好臉色就激動得想要落淚呢?
雖然這樣想着,但……
原本還覺得有些發苦的蜜餞兒,這會兒到底還是重新變得甜滋滋的了。
甜姐兒并不知道,在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間,衛芙的心裏甚至是有了她這是握住了全世界的感動。
醒過來這些天,三個孩子對自己是如何疏遠,衛芙其實是再清楚不過的,但她同時也知道,孩子們對她的印象早已經根深蒂固,她這個時候若是表現得太過熱情,隻怕不僅不會讓孩子們與她親近,還會将孩子們給吓跑了。
所以,在面對三個孩子的時候,她一直都在極力克制着自己。
不敢太過關心,不敢太過親近,隻能保持着一個不會将孩子們吓着的安全距離,悄悄的,一點一點的表露着自己的關心。
而現在,她總算是拉到了她閨女的手了!
衛芙心裏那個美啊!
兩個人的心神其實都有些恍惚,這樣下了馬車,韬哥兒和略哥兒第一時間就将目光落在了她們握在一起的手上,兩雙相似的眼睛頓時都微微瞠圓了些。
很明顯,韬哥兒和略哥兒都極爲驚訝。
甜姐兒這時候也回過神來了,注意到兩個哥哥的目光,再感受着母親手上傳來的溫暖觸感,她突然就覺得有些别扭。
不是厭惡,就是有些别扭。
在這樣的别扭之下,甜姐兒輕輕咳了一聲,手上一用力,就想将手抽出來。
但她沒想到的是,母親看似并沒有怎麽用力,握着她時一點也沒有讓她覺得不适,但她用力往外抽了好幾次,竟然都沒能将手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