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要離開京城了,衛芙也不想再與衛明遠裝出什麽父女情深的戲碼,她挽着秦氏的手,一邊輕輕撫着秦氏的背安慰她因爲即将與自己離别而生出的傷心,一邊淡淡地瞥了衛明遠一眼。
“爲了你那對好兒女來的?”衛芙道。
雖然語氣平淡,但聽在衛明遠的耳中,卻總是讓他覺得有幾分譏诮。
衛明遠的心裏一怒。
若是平常,他再如何也會擺擺自己做父親的威風,别的他是不敢的,但小小的訓斥衛芙幾句,卻是一定的。
他可是衛芙的親生父親,就算衛芙如今是鎮國公夫人,他隻是訓斥幾句,旁人難道還能說他什麽?
這訓斥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卻被衛明遠又給咽了回去。
就如衛芙所說的,他這次确實不是爲了送行而來,而是爲了衛俊和衛茵。
當初胡家還如日中天的時候,衛明遠還是靠着這嶽父的身份,才總算是讓姜珩點頭應下他的一雙兒女與劉家兄妹的婚事。
那時衛明遠還極爲得意,姜珩是鎮國公又如何,隻要他這個嶽父一發話,他還是得照做了。
哪裏能想到,這還沒高興兩天呢,胡文玉匿喪不發的事就被人給揭了出來,胡家也跟着敗了。
衛明遠費盡了心思給衛俊衛茵定下與胡家兄妹的親事,是爲了讓他最喜愛的這對兒女去過好日子的,可不是爲了讓他們去貼補胡家!
胡家這一敗,他哪裏還能樂意讓自己的兒女與胡家兄妹定親?
所以,那時衛明遠其實是想仍找了姜珩,将這件事給解決的。
但他後來再怎麽找姜珩,姜珩都沒有露面,他讓人給姜珩傳話,不想與胡家結親了,姜珩卻隻道他也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
衛明遠當然是不相信的。
姜珩可是鎮國公,在京城那是可以橫着走的人,隻不過是讓他取消與胡家的婚約而已,這又算得了什麽?
可不管衛明遠怎麽不信,但他壓根兒就見不着姜珩的面,又能有什麽辦法?
不僅沒能取消與胡家兄妹的婚約,這兩樁婚約反而還以最快的速度被定了下來,甚至衛明遠這個做父親的在這件事上都沒有什麽話語權,一直到兩樁婚事都定下來,衛明遠都還沒怎麽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也是過了很久,衛明遠才總算是稍稍反應過來了。
他知道,這件事想要解決,隻能由姜珩出面,可問題是他見不着姜珩的面啊!
再後來……
再後來姜珩去了邊關,他就更不可能見着姜珩了。
衛明遠也明白,與胡家兄妹的婚事,說不定就是姜珩爲了給衛芙出氣,故意給他一個教訓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是可以,衛明遠其實也不想出現在衛芙的面前的。
可現在衛芙就要離京了,最重要的是馬上就要到衛俊和衛茵的婚期了,要是現在再不讓衛芙幫着說說情,那衛俊和衛茵就真的要與胡家兄妹成親了,衛明遠也是沒辦法了。
所以,就算心裏再怎麽憤怒,衛明遠隻能将所有的氣都往肚子裏咽。
再次朝着衛芙擠出一個自以爲親切的笑容,衛明遠道:“芙姐兒,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就要離京了,我這個做父親的将來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你一面,自然是要來送一送你的……”
話說完,衛明遠就等着衛芙接話。
在他想來,他怎麽也是衛芙的父親,他都将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衛芙怎麽着也應該有所表示吧。
但是讓衛明遠沒有想到的是,他這話說完老半天了,衛芙卻隻是用冷眼看着她,半點要搭話的意思都沒有。
衛明遠氣啊!
他正等着順着梯子往上爬呢,結果衛芙完全沒有要給他遞梯子的意思,這是要讓他難堪嗎?
衛明遠的臉都有些青了,不過,他這時候倒也挺能忍耐,就算氣得要炸了,也沒有發作出來,頂多也就是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扭曲了而已。
他爲什麽不喜歡衛芙這個女兒?
還不就是因爲這丫頭不管任何場合,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會給他這個父親面子,看他的眼神就跟他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她的仇人一樣。
這樣的女兒,哪怕是親生的,誰還能喜歡得起來?
而衛俊和衛茵就不一樣了,這兩人是真的以衛明遠爲天,每次被這雙兒女那崇敬孺慕的目光注視着,衛明遠的心裏就會由衷的湧出一股爲人父的豪情。
這些,卻是他在衛琅和衛芙這裏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如此,讓衛明遠的心如何能不越長越偏呢?
衛明遠可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問題,人的心本來就是長偏了的,他一個做父親的,總不能連喜歡哪個兒女這種事都不能決定吧?
想着這些,衛明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但衛明遠也知道他這個女兒眼裏隻有秦氏,向來是沒有他這個父親的,這時候這般表現,隻怕是真的不會接他的話茬兒,他也隻能自己想辦法下這個台階了。
深吸一口氣,衛明遠也不管難堪不難堪,尴尬不尴尬的了,順着之前的話頭繼續道:“……當然了,除了給你送行之外,還有一件小事……”
衛芙唇角微微勾了勾,就如同在看一個小醜一般。
她隻看了衛明遠一眼,就像是在看什麽可笑的小醜一般,然後便挽着秦氏的手臂換了一個方向,明顯是不想再與衛明遠說話了。
而秦氏,順着衛芙的力道轉了半圈,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衛明遠,就跟眼裏沒這個人一樣,将無視的态度表現得再清楚明白不過。
衛明遠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覺得,他這一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娶了秦氏。
當年要不是靖安伯府已經被掏空了底子,連表面的富貴都不能維持了,他又怎麽會娶一個商女爲正室呢?
娶了這麽一個帶着銅臭味的妻子之後,衛明遠就再沒有痛快過,不過就是花了那婦人一些銀子而已,就得常年忍受她的冷眼,但凡是個男人,隻怕都是不能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