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确實不早了,她要加快速度了。
再一次回到珈藍寺并沒有故地重遊的激動感,曾經停留的每一個地方對她來說都是不可磨滅又那麽無足輕重的地方。
好幾年過去了,珈藍寺還是老樣子,景沒變,人也沒變。
就連駐紮在這裏的暗衛也一樣沒變,當今皇帝真的是個锲而不舍的人。
珈藍寺還算地道,朱小芹丈夫的靈官還放在原來的地方,從這裏的整潔的環境來看,是有人經常來打掃的。
将棺材收起來,才出了房間裏面立即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
沈玉暖回頭,呦,這是早有準備,認準了一定會有人來認領,才下了十足的功夫打算将來人一網打盡啊?
都用上機關,裝上了箭頭,棺材被擡起來的一瞬間觸發機關,四面八方,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打的主意是不管進來多少人,一個也不放過。
之所以沈玉暖出來了它才發動,因爲她有先見之明嘛。
房間裏看起來被打掃過,仔細看就能看出細枝末節的問題來。
還是那個普通至極的房間,盡管做了掩飾,牆壁不是泥土的再多的遮掩在她眼中它也變不成泥土的。
棺材底下有觸發機關,沈玉暖用神識給了壓力,直到出了房間才放松,想來隐藏在附近的暗衛們此時應該動起來了。
果然,空中有微弱的聲音由遠及近,是從幾個方向共同出現的。
沈玉暖就那麽光明正大站在門口,這些暗衛從四處來,好似集體失明了一樣,對她視而不見。
或許是走暗路走習慣了,他們從來不會從正門着手,而是很順其自然的從房頂開始動作。
“機關啓動。”
“全部啓動,房内無人。”
“......”
幾人互相對視,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項上人頭不保的預感。
他們是主子手裏鋒利的刀,主子指哪他們就打哪,一切服從命令。
他們接觸到的都是主子最核心的秘密,正因如此才清楚這個守了好幾年的任務對主子,以及對他們這些暗衛意味着什麽。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變化,沒想到和兩年前一樣,撲了個空。
“老大,沒辦法交差了。”
被稱作老大的人看着滿地狼藉,他們耗費心血準備的機關在對手眼裏什麽都不是。
看着圍在周圍的同伴,“你們不用去,我去回禀主子。”
“老大!”
“都挺我的,将這裏收拾幹淨,回自己的位置好好毛着!”
這一去就要承受主子多年來壓制的怒火和氣憤,或許命就這麽交代出去了,可,這本就是他們該有的歸宿,所有暗衛都清楚的歸宿。
早走一步早投胎,或許不是什麽壞事。
其他人看着老大速度很快消失在原地,隻能按照吩咐默默收拾好這裏,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繼續盯着。
沒有主子的吩咐,他們就要在這裏盯到死。
老大一路暢通無阻到了皇宮,主子和他們談事的地點是固定的。
他在機關所在處按下去,這裏連接着主人的寝宮,隻要按下去,對面就能知道,暗處有重要消息來了。
也不過兩刻鍾,就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慢慢靠近,知道主子來了,老大靜悄悄的跪好。
“有消息了?”
皇上一看老大心裏一跳,人對事,每一樁都有專門的人負責,看到這個就知道是哪件事。
這兩年裏爲此耗費的人力物力不再少處,卻得不到一點消息,好似真的人間蒸發了一樣。
“回主子,剛才機關發動了,朱小芹丈夫的棺材被取走,并未捕獲到任何一人。”
他們暗衛的神明,主子,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起身就走,獨留下一句冰冷的話,“自裁以謝罪。”
老大控制住好自己的語氣,盡量做到不顫抖,控制自己的心情,努力不去求饒。
“謝主子隆恩!”
再次站起身時,他揭下了自己臉上歲歲年年遮擋的黑布,一張長久不見陽光,蒼白到病态的臉出現在昏暗的燈光下。
沈玉暖原本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些人你來我往的交流,最後這位老大很舍身忘我,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她被勾起了興趣,也跟着來到了皇宮,這位皇帝沒讓她失望,心胸确實狹窄了些,任務失敗是客觀事實,對手強大是根本問題,竟然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老大蒼白的臉将塵封在歲月裏的某些事重新拉出來,記憶和對方的臉一樣蒼白無力,卻随着一點點的回憶,重新染上了鮮豔的顔色,那些人和事慢慢的飽滿起來。
模糊的記憶裏她也有過這樣一支親手帶起來的隊伍。
已經不記得他們的樣貌名字,隻是那樣一點點拼搏強大起來的孤勇氣勢似乎還能感受到。
她帶出來的人或許也是這樣有情有義,爲兄弟同伴兩肋插刀,義氣又可愛。
他們也會遇到比他們強大的存在,可他們效忠的主子卻不會這麽狠毒又愚鈍的将手裏精心養出來的武器輕易報廢,葬送在無謂的情緒失控裏。
主子......
她本來應該在拿到棺材之後找個差不多的地方安葬,之後趕回桃源山莊,在師祖起來做早課的時候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像往常一樣乖乖的賣萌又賣蠢。
這次又多了一個不讨厭的生魂,生活該是不無聊了才對。
卻因爲突然而起的興趣,跟着來了一趟皇宮,于是爲此而起的記憶,讓整個人突然間熏熏然,恍惚起來。
不應該的,不應該啊!
沈玉暖扶額,她每一次任務的記憶确實存在,隻要想,哪怕久遠也會慢慢記起,可記憶中的情感是剝離了的。
這活還是老闆幹的,不可能出錯。
那,方才那樣酸爽又無奈,想念又欣慰的心情是怎麽回事?
似乎在這個任務伊始,接觸到暗衛這個行業之後總是了不可控的陷入某種回憶。
以前在其他任務世界不是沒遇到過暗衛,可從來沒有過這樣勾起某一世的情況。
沈玉暖有些着急,卻不得不壓下心裏的不适。
恍惚着葬了朱小芹丈夫,從玉葫蘆裏将人叫出來,讓夫妻倆道别。
之後一路回到桃園山莊,天還沒亮,師祖房間很安靜,走的時候設置的觸發一陣法還完好無損,一切都很好。
躺在綿綿的褥子上,完成一樁大事的沈玉暖卻做不到開心,睜眼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