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知道老太太恨什麽，專門往痛點上打，打算生到地老天荒？
沈小暖低垂着頭在這幫小孩子給林景衡見禮的時候不動聲色打量老人夫，果然臉更黑了。
“沒給景彤送消息吧？”
“祖母放心，沒給姑姑消息。”
老夫人點了點頭，“行了，都散了吧。”
“母親，您身子還沒好利索，我留下來伺候您，您可别趕我走。”
二夫人劉珍語氣輕快，不知道的還以爲兩人關系多親密一樣。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甫淞院這麽多下人，哪裏用得着你？都回去吧。”
劉珍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還是不甘心，再三争取，“下人哪有我伺候的好？母親就别客氣了。”
“你一個當家主母和下人搶什麽活計？我身邊的丫頭伺候的就挺好，你還是回去管管家裏吧。”
一個正妻，甯是讓妾氏生了一窩又一窩，她自己就隻有一子，萬一出了意外拿什麽保障自身利益？對于這樣蠢笨的人老夫人懶得搭理。
竟想趁着伺候她多撈點好處，好去養活一家子，打量她不知道呢？
當初分家明面上二房沒得什麽好東西，實際上那賤-人把老太爺多少東西轉手給了兒子，當她瞎嗎？不過是不想多計較罷了。
“娘！曾祖母都說了不用您伺候。”
劉珍還想再争取，不料被女兒打斷，“大人的事輪得到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操心？别亂打岔！”
林景薇偷眼看林景衡，滿臉通紅，因爲母親的強求感到羞恥，當着大堂哥的面被責怪的氣憤委屈。
“我看你還不如個孩子懂事，家文啊，帶着孩子們回去吧，大冷天的别在這裏杵着了。”
“是，母親好好歇着，改天再來看您。”
林景衡送二叔一家出甫淞院，臨走林家文到底沒忍住。
“景衡啊，景明明年開春就要科舉了，還有許多不理解，你看能不能幫他一幫？你二叔我于讀書一道不精通，幫不了景明，很是慚愧。”
“改天我讓林書把我曾用過的讀書提要和注釋搬過去，多看看中舉應該不成問題。”
“好！好！”林家文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景明，快謝過你大哥。”
二房的人一陣激動，若林景明能中舉，他們的門楣可是躍的改變，尤其是女孩子，往後說婆家都能得利。
林景衡倒沒什麽，“一筆寫不出兩個林字。”又勉勵了幾句林景明，送激動的一家人出了門才回轉甫淞院。
因上一輩的恩怨，仇恨延續到他們這一代，少時羨慕景明有父親，景明羨慕他有祖父母的疼愛關注，數不清的好東西，曾爲此沒少打架，後來漸行漸遠。
二房如今過的不好，祖母是痛快了，何曾想過那也是祖父的兒子，父親的兄弟？出了門是能互相撐腰的一家人？并不曾。
可站在祖母的立場上這麽對二房并沒什麽錯，真是一筆糊塗賬。
“回來了？以後和二房一家少來往，都是些會算計的。”說完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好不尴尬。
林景衡看了一眼像個壁雕的沈小暖，接過蘭芷手中的蜜餞喂給祖母，“解解口中的藥味。”
“我好多了，小暖啊，你也回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等天氣好了姑奶奶帶你出去見見世面，多相看相看，這麽好的姑娘我可不能一直拘在身邊，得讓那些夫人小姐們看看，羨慕我這個老太太才好。”
林景衡眼見着沈小暖在祖母話還沒說完時就開始臉紅，紅的恰到好處，含羞帶怯，就是個最标準的閨閣女子該有的樣子。
心中笑罵，這就是個既大膽又狡猾的狐狸，最會裝樣子了，祖母還以爲她找來的是溫柔娴淑的閨秀，其實就是個張牙舞爪的異類。
哪有女子面對男子的調笑不僅不害怕臉紅反倒要調笑回去的？
哪有閨閣女子既能引經據典又通曉史冊眼界開闊連男子都比不及的？
沈小暖乖乖的點頭，“那姑奶奶好生歇着，若閑得慌就讓翡翠姐姐來叫我，我給您讀話本兒逗悶子。”
老夫人笑起來，“你聽聽這丫頭說的話？定是偷偷買了話本藏着看，這下可露出馬腳了。”
“那我定挑好的給姑奶奶讀，讓您也喜歡上話本兒，爲我打掩護。”
惹得老夫人哈哈大笑，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沈小暖功成身退，告辭離開，路過林景衡的時候不動聲色做了個鬼臉，差點讓裝深沉的男人破了功。
“景衡啊，你近前來。”
林景衡回神坐到床邊，老太太握着他的手滿臉凄苦，剛才的笑好似幻覺。
“你再給祖母說說，潘惜梅真的，真的？”顫着手抖的問不出口。
見孫兒點頭，急了，“咱看大夫，不行就看禦醫，總能治好的。”
“早就診斷過，随緣吧，祖母保重身體。”
老夫人跌倒回床褥上，盯着床帳兩眼呆滞，半生糾結，最終落空，精氣神也去了大半。
當時她還年輕，家學也不過十六歲，跪着求她要娶潘家的月娥，她不答應。
潘家是有錢，可也隻有錢，她家的姑娘更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與，那樣人家女兒怎麽配得上她優秀的兒子？
可終究抵不過兒子的相求，何況老爺答應了，她隻能忍着氣去提親。
果然婚後兒子爲了個女人一次次忤逆她這個母親，甚至反目成仇。
那次他們兩口子拌嘴，兒子突發急症，她并未去看他，任他們兩人鬧着别扭生悶氣，需要的時候才想起她這個母親？給慣得！
誰能想到不過是頭疼，人就那麽沒了，天塌了也不過如此。
沒了兒子，幸好潘月娥肚子裏有了孫兒，才不至于讓她随着兒子去了。
可如今竟是一樣的結局？他們林家到底怎麽潘家了？要這麽毀林家？
“景衡啊，你得答應祖母，休了那個惡婦！若你娘敢攔着，我連她一起休！都滾回潘家，别再禍害我林家了！”
伴随着一陣猛烈的咳嗽，老夫人抖着手将守在門外的蘭芷喊進來，“你去，去拿筆墨紙硯，我要給縣主說說，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我的景衡啊，我的曾孫啊！”
林景衡也不攔着，正中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