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輕聲輕語，就怕驚了正歪在貴妃榻上閉眼小憩的老太太。
“唔，這就來了？”
林老夫人睜開眼，就着翡翠遞過來的靠枕坐正了身子，接過一旁紅玉呈上的熱茶漱了漱口。
蘭芷已經三兩下将老夫人松動的發髻梳理得體，遞了熱帕子擦臉醒了乏氣。
揉着颞颥眉頭緊皺，到底是上了年紀，夜裏睡不好白天不僅沒精神還頭疼的厲害。
老了老了該享兒女福的時候，一個兩個總來剜她的心，都是讨債鬼！
“既來了就叫進來吧。”
“是。”
翡翠走的快，落地無聲，出門見那人規矩站在那裏，也沒和周圍的小丫頭打聽什麽，态度立即好了一些。
“老夫人醒了，這就進去吧。”
“嗳！”回答的爽快，聲音裏到底帶出來了緊張。
翡翠看似沒怎麽将眼神放在這位姑娘身上，其實早就不動聲色将這人估量了個七七八八。做人奴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不能少。
眼珠子轉了轉，話裏帶了笑意，“姑娘不必緊張，老夫人仁和，回話的時候恭敬些就是了。”
“多謝姐姐提醒。”
翡翠嘴上說着客氣話，心裏卻已經琢磨開了，這位沈姑娘看起來似乎不簡單啊，瞧瞧那渾身氣度，府裏的夫人小姐們生生被比了下去。
也不知老夫人尋摸這人來是對是錯，日後的熱鬧肯定是少不的了，老夫人若是着急上火她們的日子肯定好過不到哪裏去。
翡翠掀開簾子，就有守門的小丫頭打簾接手，一路上前恭敬回話，“老夫人，沈姑娘到了。”
林老夫人打眼看去正堂中間俏生生立着個佳人，梳着垂鬓分肖髻，發間别着素淨的銀簪子，身上的月牙白襖裙也是整體偏素，隻在領口袖口用金線滾了邊，腰間挂着一個寶藍色的小荷包，再無其他首飾裝扮了。
雖素淨，卻也擋不住通身的氣質和模樣出衆的臉，就連見多識廣的老夫人都要感歎一番，老天爺可真是偏心這孩子啊。
“沈小暖見過林老夫人，給老夫人請安。”
行的是标準的晚輩禮，動作優雅從容，老夫人越看越歡喜。
“快！快！翡翠，快扶沈姑娘上前來，真真沒見過這麽精緻的人兒，快進前來讓我這個老人家仔細瞧瞧。”
沈小暖噙着親切又不是禮節的笑上前，被林老夫人一把抓住拉着就要往身旁坐，她趕緊推辭，“老夫人，這使不得。”
“好孩子，我見了你實在歡喜，你該叫我一聲姑奶奶才是，自家晚輩怎麽就不能坐了？在姑奶奶這裏不用守那惱人的規矩。”
一旁的紅玉蘭芷都來勸，沈小暖隻好紅着臉半坐在榻邊上，任老夫人打量，看着看着就紅了眼眶，松了沈小暖的手，拿帕子沾眼睛。
“你别笑話姑奶奶，你的眉眼最是像你娘，那孩子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娘去的早，這些年可苦了你了。”
沈小暖眼眶中立即鼓滿了水，卻幫老夫人擦淚，“姑奶奶别傷心，我娘定是希望您能開懷的，我不也長了這麽大了嗎？”
邊上丫頭們設身處地的安慰老夫人總算擦了眼淚，笑罵道，“你們的嘴呀，一個比一個靈光。”
又讓身邊的幾個大丫頭給沈小暖見禮，“她們是我身邊伺候的人，你以後有什麽事可着使喚她們就好。”
“這樣出挑的姐姐們也就姑奶奶這裏有了，”說着起身給幾個大丫頭回了半禮，“我是後來的，以後找姐姐們們玩耍可不許合起來欺負了我去。”
“若誰敢欺你回了我，看我不撕了她的皮！”
老夫人笑罵，一屋子丫鬟笑成了團，你一句我一句逗着老夫人，氣氛熱烈。
到這時好似才想起來，問沈小暖，“你身邊怎麽沒個伺候的人？”
“本是帶了一個小丫頭的，來的路上得了風寒，身上帶的銀錢花了出去也不見好，終歸沒熬住去了。”
“别傷心，姑奶奶這裏丫頭多的是。”
說着眼睛掃向屋裏站着的丫頭，心裏琢磨開了，好歹沾親帶故不能給個沒臉面的，不好看。
她身邊的幾個大丫頭......翡翠人跳脫，辦事說話最有一套，紅玉穩重内斂，心裏最有成算，蘭芷心靈手巧，她日常的穿衣發飾都出自她手。
“紅玉，你往後就跟着表姑娘，好好伺候。”
紅玉恭敬稱是，看不出一點異樣來。
沈小暖起身道謝，老夫人不以爲然，“你呀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姑奶奶既接回了你總要爲你的以後打算的，不用擔心。”
正說着有小丫頭跑進來回話，“大爺回來了。”
沈小暖聽了趕緊起身要回避，老夫人拉着手笑着打趣道，“都是一家人沒那麽多講究，安心呆着。”
小丫頭踮着腳打簾，進來一個身材修長，着玄色長衫的男人，人還沒站定就笑着問，“在門口就聽見老太太這裏笑聲不斷，是有什麽喜事不成？”
“可不就是喜事？”
老太太見到自己孫兒，就算心裏不痛快到底給了笑臉。
“快來認認，這是你表妹沈小暖。”
又轉頭對沈小暖道，“小暖，這是你大表哥，林景衡，以後你們可要好好相處。”
沈小暖低着頭福了福身，“小暖見過表哥。”
林景衡隻覺得耳朵被洗禮了一樣，人也激靈了一瞬，正好将表妹悄悄打量他的眼神捉了個正着。
受了驚吓的人瞪大了眼睛忘了躲閃，正夠他看個清楚明白。
心中品頭論足一番，得出結論，這真真是個無處不美好的玉人兒！
沈小暖驚訝歸驚訝，該看的一點沒少了，這個表哥若隻看面容，稱得上世間少有。
長眉寒劍，身如玉樹，充耳秀瑩，會弁如星，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尤其那雙眼，含着星辰，上翹的眼尾生生帶出一抹魅色，一般女人抵擋不住這種天然的誘-惑。
林老夫人見兩人看了個對眼，自己孫兒那副樣子心裏算是有數了，松了一口氣。
看來把這個遠方表孫女接過來是正确的，也該是壓壓那個妒婦嚣張氣焰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