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柳村今兒很是熱鬧,史能旺家的兒子結婚,大辦流水席,家家戶戶拖家帶口去吃。
一桌十個人,隻算大人不算小孩,菜一上桌立即分刮幹淨,緊着連不上下個菜。
等菜的空隙,嗑着瓜子兒,吃着糖,兼帶着給自家小孩連抓帶塞,手裏抓滿了,還要兜裏塞滿。
如此尤覺不滿意,小孩子一回回往家跑,騰空了口袋再去裝滿。
一桌子都是婦女小孩,都十分理解贊同彼此的做法,裝完自己小孩的,也幫着給别家的裝,氣氛和諧異常。
放眼望去,大大的場子裏擺滿了酒席,女人家的桌上幾乎都是這個情況。
史家的女主人看在眼裏,鄙夷的不行,卻不去說什麽,不就是瓜子糖嗎?她家能少了這些?
對一邊專管上貨的人說,“看着些,要是瓜子糖果什麽的不夠,就趕緊去店裏拉,要是喂不飽這些人的嘴,指不定在背後編排我史家小氣呢!”
“嫂子放心,保管夠!”
史家的拍了拍裹着她肥胖身軀的皮草,臉上的粉好像随時能掉下來一層。
“你辦事我哪有不放心的,不然老史也不能叫你來當這個管事,你忙着吧。”
說完轉身進了屋,管事的一轉頭臉立即拉下來,“啊呸!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老母豬!”
石柳村的人都認爲史家要絕後了,沒有哪家的姑娘願意嫁到史家來,哪怕有願意的,做父母的也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這可事關面子!
自打史家的兒子年紀到了,幾乎每一年石榴村都要熱鬧上一陣。
沒别的,就是史家的兒子說親事,回回黃,鬧了不少笑話,是村上茶餘飯後頂好的談資。
你家大業大,富得流油又怎樣?誰家閨女都不樂意嫁你家!
可誰能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家願意和史家結親。
“聽說了嗎?胡家的丫頭就差上吊自殺了!”
聲音幸災樂禍,一桌吃飯的人卻個個如此,又不是什麽新鮮事,整個村上誰人不知?
不過是起個頭,讓大家樂呵樂呵,看誰嘴裏能說出些别的新鮮,好收集起來當做日後的談資。
“可不咋的?就差一口氣了,差點救不回來。”
一桌子人說着八卦,隔壁三四桌都豎耳聽着,你一言我一語,比那桌上的飯菜還有吸引力。
“你說這胡家也是怪,姑娘歲數也不大還長得好,怎麽就逼着姑娘嫁史家呢?”
“别是男人欠賬了吧?”
“那不能!你别看胡家那個雜鋪子小,一年可不少掙,胡家男人又不吃喝女票賭,怎麽會欠賬?”
越是想不到原因,大夥兒猜的越起勁。
隔壁一桌是男的,聽到女人家的八卦,就有那愛鑽女人堆裏的扭過頭來說閑話。
“各位嫂子别猜了,指不定胡家男人有把柄落在史家手裏,不然也不能這麽害自家閨女啊!”
經這麽一提,婦女們的腦洞算是被打開了。
“把柄?不會是去女票了吧?”
“哎呀,還真有可能是這樣,史家最不缺的可不就是窯姐嘛!”衆人紛紛點頭。
原來石柳村地理位置特殊,處在三縣交叉處,算是個地理要塞。
南來北往的貨車不管去往哪個縣,都得經過石柳村。
史能旺年輕的時候出去見過幾年世面,回來看到了商機,在村上開了個老大的停車場。
有那些疲累的,不願走夜路的大貨車司機,會停下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慢慢的有人光顧以後,生意好起來,随之業務範圍開始擴大。
不止簡單提供住宿,還有了娛樂休閑的項目設施。
打麻将的,賭博的,最最之重的當然是解決司機的生理需求,于是一條産業鏈就這麽産生了,幹的風生水起。
哪怕錢大把大把的賺,村裏人可能當面給個笑臉,背地裏連祖宗十八代都給罵到了。
說到底不是正經得來的财富,哪怕過着富裕日子,真正羨慕的卻沒有幾個。
如此也就算了,偏唯一的兒子長大後也不學好,見天的往停車場跑,明眼人誰不知道裏面的勾當?
就這麽着,史家算是臭名昭著,誰家要真和對方結了親,除了禍害自己閨女以外,還要好好考慮考慮以後能不能在村裏擡得起頭來。
不僅史能旺自己的兒子如此情況,就連他兄弟家也被連累,好在兄弟家隻有兩個女兒,都嫁到了外地。
“男人偷個腥算得了什麽?兩口子鬧就是了,搭上閨女可沒這麽幹的,說不過去!”
就在這時,有人小聲說,“說到把柄,不會是當年王家的那件事吧?”
本來火熱的話題突然被潑了一盆冰水,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哎呀,好端端的提那些陳年舊事做什麽?要我說呀,背不住還真是胡家男人逛了停車場,被那些妖精勾着賭博欠了賬,可不就得賣了女兒抵債?”
“是啊是啊,我也這麽覺得!”
衆人紛紛點頭贊同,氣氛又好起來,一幫子婦女坐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總有說不完的八卦。
看似揭過了這一茬,其實心裏都清楚,最有可能的原因,還真有可能涉及到當年的王家,不然你沒錢沒勢的胡家,爲何能幸免?
胡家嫁女兒爲何唯一的兒子不在家?這些遮遮掩掩的越發耐人尋味。
不過王家對于石柳村來說,是禁忌,誰都不願提起。
就在這時主事的拿着擴音喇叭開始喊,“到接親的時間了,大夥兒吃飽了喝足了開始幹活了!”
原本定下的接親團隊開始起身準備,史向前西裝革履,小夥打扮的還算精神,一幫子上了事先準備好的車,十點整出發。
一水兒的奧迪,十六輛,合了石柳(石榴)村的名,象征着多子多福,也有六六大順的意思,這排場在村裏真真是獨一份兒了。
胡家就在村上,開車幾分鍾的路,按照村裏的習俗,接親隊伍要在村上開着繞一圈,等接到新娘子後也繞一圈,再回程。
史向前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沒了父母看着,不耐煩的暴躁心情就開始一陣一陣的往外冒。
坐在副駕駛的主婚人往後看了一眼,懶的搭理,要不是史家請了村長來說項,他才懶的當這個主婚人!
随着車子往前開出去越遠,史向前越暴躁,那種心慌氣短的感覺逐漸嚴重起來。
領帶早就扯的沒了影蹤,手裏給新娘的捧花摔在車座底下。
合身的西服也開始變得憋悶,解扣子時手勁過大,硬生生薅秃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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